郑若麟

　　耸人标题：冷战

　　“法国-美国：一场冷战！”这是法国《解放报》昨天头版上刊登的也许是近年来最为耸人听闻的大标题。事实上，自美国布什总统在3月17日的电视讲话中，不指名地指责法国 阻碍了美国对伊战争获得国际社会的支持和认可。而法国总统希拉克在前天的电视讲话中回答布什，明确表明法国认为这场战争是“不合法的”，并指出“法国的立场得到了国际社会大多数国家的支持”之后，法美之间的外交冲突确实在进一步加剧。

　　但这场伊拉克危机造成的法美外交冲突是否能用到“新冷战”这个词，看来不仅为时过早，而且从目前来看离题太远。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法美之间这场外交冲突绝不会仅仅是“口水战”，其中孕育着双方对未来世界走向之观念的重大分歧。

　　美高官轮番攻击

　　最近几天法国各大报刊，包括《世界报》、《费加罗报》、《解放报》等驻美国的记者均频频从美国发回报道，美国从官方到舆论，反法情绪正在高涨之中。不仅美国总统布什在亚速尔峰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在发表最后通牒的电视讲话中，均指名或不指名地指责法国“公开宣布要动用否决权否决所有强迫伊拉克解除武装的联合国新决议”；而且从副总统切尼、国务卿鲍威尔，一直到白宫发言人，几乎所有最近发表公开谈话的美国高官，均将攻击目标对准法国。引人注目的是美国只字不提同样明确表示要动用否决权的俄罗斯，这更突显出法国确实是在美国外交重炮的瞄准准星内。美国之所以紧盯法国而不顾其他(俄、中、德等其他国家)，乃因为是法国“挑头”反美，“罪大恶极”，是头号“罪魁祸首”；与此同时，美国在反恐问题上“欠普京的情”，而在将来对付“朝核问题”上将会有求于中国，只有法国是个“软柿子”，所以要狠狠地“掐上一把”，以泄心头之气。

　　美舆论恶语相向

　　除了高官，美国舆论也开始了一场“口水热战”。“忘恩负义”、“胆小鬼”、“背叛”……一连串的恶言恶语正在大西洋彼岸的报刊上出现。一家美国大报甚至将法国和德国称为“小人轴心”，认定两国害怕承担国际责任，故而顽固反对美国动武。显然，美国人正在以小布什“非黑即白”的理论来对付法国：如果你们不站在我们一边，那么你们就是我们的敌人。这种用在极其复杂的国际关系问题上的“简单化”、“绝对化”的敌我划分方式也是法国舆论、外交和政界所反感和批评的对象。相对而言，法国报刊上对美国乃至英国的“辱骂和恐吓”则要少得多得多。

　　法公司在美受损

　　这种政治上的分歧已波及到商业。巴黎一家电台17日报道说，法国索黛克素餐饮联合公司丢掉了为美国海军提供食物的业务定单，总价值为10亿美元。由于这场风波，索黛克素的股票在国内股市上下跌了14个百分点。该公司已经要求市场协调机构对此予以调查。

　　最近，其他在美国的法国公司形象也大打折扣。饭店集团企业阿科尔公司从全美10家索菲特尔饭店中7家门前摘下了法国国旗。集团发言人保罗·沙鲁瓦说：“这是为了稳定目前情形的预防措施。这背后没有什么政治因素，我们更需要保证令我们的客人和雇员感到舒适。”

　　法国每年向美国出口260亿美元的商品，是美国的第九大供应商。另外，法国是在美国的第四大投资国，2002年，300万美国人到法国游玩，占法国全年外国游客总数的4%。

　　美需要“替罪羊”？

　　此间专家们分析，这股来自美国的“口水热战”，一方面缘于美国从官方到民间对法国坚持和平解除伊拉克武装、特别是下决心动用否决权的做法怒火中烧，另一方面则是美国需要一个“替罪羊”，来替美国外交惨败寻找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交代。不然，美国无法向其舆论和全球舆论交代，美国这场战争是“正当的”。

　　然而，在这场争议之中，美国方面从上到下均忘记、或故意不提最为重要的两点：一是遭到国际社会孤立的不是法国，而恰恰是美国。法国不仅不是惟一一个反对美国单边动武的国家，而且法国相对许多国家如比利时要温和得多。法国至少同意美国在这场法国并不赞成的战争中，借用法国领空如果美国需要的话，而比利时则断然拒绝。二是国际法专家们亦大多认为，美国这场战争是“非法的”。国际司法委员会昨天在一则声明中明确将美国的这场对伊战争视为“侵略战争”。而恰恰是这两点，构成了法美外交冲突的核心。

　　法质问：强权胜法制？

　　法国《解放报》曾在美国常驻多年的专栏评论员萨巴蒂埃昨天在该报社论中一针见血地道出美国如此恼火的缘由：在美国人看来，“这场战争不是合法不合法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意愿的问题”；而美国的意愿就是，“以伊拉克为实验对象的先发制人战争应该建立起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强权(美国及其狙击兵英国)将优于法制(即联合国)”。“在这种简单主义的世界里，其他人只能要么站在这个将权力建筑在枪口之上的‘超’超级大国一边，要么就是站在它的对立面”。而这种做法，萨巴蒂埃认为，是与美国人早在1899年占领菲律宾时即自认为是在“承担起传播文明的白人之责任”的观念是一脉相承的。社论认为，“法国应该抵抗这种危险的偏差。”

　　由此可以看出，法美之争，确实不仅仅是一时的分歧，而是一种深刻的世界观的不同。当然，法国不可能走得更远。美国毕竟不仅仅是西方最强大的民主国家，也是欧洲多年来的“保护者”，法国无论是在安全领域，还是在欧盟建设方面，目前都还需要美国的支持。因此，“新冷战”是玩笑话，但在这句玩笑话的底下，正在孕育着令人深思的某种新萌芽。

　　法国在这场未来的美伊战争中会显得孤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