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锅盖头”(jarhead)这一称呼经常被用于称呼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士兵。每个新兵入伍后，都会迅速被理成这种发型，有人甚至计算过一个熟练的理发师理好一个锅盖头的时间平均只需要1分56秒。有人甚至把锅盖头发型看成是一种军队纪律和荣誉的象征。而最近随着海湾战争日益临近，一名曾参加过1991年海湾战争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出版的以锅盖头为名的新书《锅盖头——一个海军陆战队队员的海湾战争回忆录》在美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这本书中，这名前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安东尼·斯沃福德以自己的真实经历写下了 对第一次海湾战争的反思，并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们是去为石油而战”。

　　曲折的成长历程

　　斯沃福德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他的父亲是越战的老兵，他的祖父则在二战时服役。对于很多人来说，斯沃福德进入海军陆战队服役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对于斯沃福德来说，却经历了内心痛苦的挣扎。对于年轻的斯沃福德来说，生活总是很艰难，而且充满了失败和沮丧。斯沃福德的幼年一直笼罩在对自己缺乏信心的阴影中。

　　在谈到自己幼年和十几岁的经历时，斯沃福德写到：“我现在非常需要成为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我需要海军陆战队把我从失败的生活中拯救出来，我期盼着成为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后能帮我找到一个工作，也能找到一个女友。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失败，那种担心失败的忧虑总是跟随着我，从小就是如此，无论我所面临的是何种挑战。当我决定参军的时候，我也担心自己会落选。而且我始终觉得，当我的伙伴们都在准备大学的入学考试，而我却准备参军时，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真的不怎么酷。因此我一直没有和家人及朋友谈起自己参军的想法。”随后当海军陆战队的招兵人员来到他的家中并对斯沃福德的父亲说：“我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棒的杀手”时，却遭到了斯沃福德的父亲的严厉反对，甚至把负责招兵的海军陆战队人员赶出了家门。

　　斯沃福德谈起这段经历时写到：“我的父亲从来没有鼓励我参军。事实上，当我第一次报名准备参加海军陆战队时，我父亲却把招兵人员赶出了家门。他曾经上过战场，他以一个越战的老兵的经历审视我。在他眼中那时的我还是一个只有17岁的男孩，如果让我参军无疑是把我抛向了生死攸关的险境中。”斯沃福德最终还是顺利的参加了美国海军陆战队，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锅盖头”。

　　但在成为一名“锅盖头”不久，斯沃福德就开始感到生活变得越来越绝望。他写到：“我感受到了作为一名海军陆战队队员，一个“锅盖头”所感受到的卑微。是的，这些“锅盖头”不会是哈佛或者耶鲁的毕业生。我所感受到的真实的悲哀就是，当你成为一名“锅盖头”之后，你再也无法洗去你的印记，从此你就变成了一个符号，在美国圣地亚哥这样一个“锅盖头”比窗户还多的城市，没有什么比作为他们中的一员更让人感到尴尬和窘迫的了。”

　　我去海湾打仗是为了石油

　　当第二次海湾战争再次临近的时刻，安东尼·斯沃福德感受到了作为一名海湾战争老兵的责任。他需要让世人了解真实的战争，他需要大家听到一个海湾老兵发自内心的声音。斯沃福德拿起了笔，并于2002年10月在《纽约时报》发表了题为“我参加了第一次海湾战争”的文章。在随后接受采访时，安东尼·斯沃福德谈起了写这篇文章的想法时，说到：“现在，很多人感到正在被政府剥夺了权利。军队也是其中之一。如今已经不再象从前一样，人们为了信仰而战。现在的士兵去打仗，都是被告诉为何而战那么就是为什么而战。我们这些上战场的士兵已经无法相信那些花言巧语。因此，我希望通过我的文字从一个士兵的角度说出那场战争的真实经历。

　　我认为国家作出战争决策时，对于个体的每个士兵的利益，并没有充分的考虑到，甚至他们没有给一点发表自己看法和选择的机会。这也是我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的原因。”在2002年10月安东尼·斯沃福德在《纽约时报》撰写的文章中写到：“当我看到燃烧的石油井冒出的尘埃覆盖在我的军服上的瞬间，我顿时意识到了自己在为石油而战。”

　　这篇文章的发表在美国引起了轰动，随后安东尼·斯沃福德接受了美国国家广播公司的采访。采访中安东尼·斯沃福德谈了自己在海湾战争中的真实感受。“在加里福尼亚的基地待命时，我的确想了很多，我们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正在和将要发生什么。当时我在海军陆站队步兵旅的侦察狙击排，我很幸运，这是一个编制较小的排。每个海军陆战队士兵都有自己的抱怨。我目睹了被我们野蛮的空军战斗机摧毁的一片片土地。我并不认为我所见的战场有什么新奇，战场总是充满了恐怖与危险，但有时也是如此的可笑甚至荒谬和另人厌恶。所有这些都是使战争之所以称之为战争的因素，也是使所有已经回到家中的老兵们确信战争决不是最好的答案的原因。”当主持人问安东尼·斯沃福德是何时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去为了石油而战时，斯沃福德沉思了良久，答到：“那种感觉我终生难忘，我当时的感觉真的很糟糕，这也是我写书的原因，我在努力试图抹去那些至今仍然留在我嘴里的污物。在任何一场战争中都有很多误传的信息，当布什谈论到有关人权的问题时，我知道这些都是烟雾弹。起初，我们被告知是去保护沙特阿拉伯。当时，也就是1990年8月2日到8月5日，五角大楼认为伊拉克打算入侵沙特。一直到战争行将结束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去为石油而战，我的同伴们也没有意识到，尽管我们总拿这个开些玩笑，但我们从来没想过这就是事实。假如你也和我们一样，20来岁的年纪，和国家签了个协议参了军，结果不久你发现自己身处沙漠之中，有时你甚至会发疯。”

　　随后安东尼·斯沃福德也谈到了美国政府一直在回避的海湾战争综合症的问题。斯沃福德说到：“很多海外战争的老兵都被报道患有各种莫名其妙的怪病，被称做是海湾战争综合症。但是政府却一直不承认事先已经知道存在这样的问题，这并不怎么另人震惊。政府历来如此，我认为50年后，我们也许才能弄清楚到底海湾综合症是什么？对于到底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总是传出很多相互矛盾的信息，而且随着战场的清理和掩埋，已经使很多调查变得越来越困难了。但是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海湾综合症确实存在，尤其当伊拉克南部一个大型弹药库被炸毁时，确实有证据表明在空气中存在化学武器残留物质，而且在弹药库附近执行任务的士兵中，至少有75人被查出具有海湾战争综合症的指标。我确实对政府的做法非常愤怒，但是并不吃惊。人们指出各种各样对海湾战争综合症的解释，但是我认为真正的原因仍然没有被揭示出来。应该指出的是，尽管1995年相关管理部门向这些海湾战争综合症患者敞开了大门进行治疗和测试，但是这显然还远远不够，那些海湾老兵被完全的忽视了。

　　《锅盖头》一部书、一个人、一场战争

　　在第二次海湾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刻，斯沃福德发行了他的新书《锅盖头——一个海军陆战队队员的海湾战争回忆录》。该书刚一出版就登上了美国各大畅销书的排行榜。美国四大图书连锁店的网站首页都可以看到这部书的身影。连《纽约时报》一向被很多作者称为“最为吝啬的图书评论家”的米其科·卡图坦尼(Michiko Kakutani)也不惜笔墨对斯沃福德的书大加赞赏，她写到“这是迄今为止最震撼人心的关于海湾战争的著作，这部书的出版对于战争文学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这是一部我们现在应该好好读读的书，它让我们意识到战争并不只是一个嘴上说说的问题，一个远离我们现实生活的想象。《锅盖头》这部书为我们展示出了一名士兵真实的战争经历。”

　　在《锅盖头》中，斯沃福德以一个海湾战争亲历者的生动笔触叙述了自己在海湾战场的经历和感受。这里有一个刚刚准备上战场的20多岁年轻的海军陆战队员的兴奋，也描写了战场的残酷和荒谬。在书中他写到：“8月2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后，我们就坐在加里福尼亚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基地宽阔的演练场上，时刻准备着发往沙特利雅德前线。当时的世界看起来黑白分明，无需任何外交手段周旋。我们对于上前线对抗萨达姆都感到非常兴奋。我的一些战友开始到离基地不远的小镇上找一切可以找到的电影来看，而我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自己携带的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当我们一到达沙特的利雅德后，空气简直太热了，人几乎要灼烧起来。

　　随后六个星期，我们在阿拉伯的沙漠地带进行了艰苦的训练，不断笼罩在每个士兵心中的恐惧是对萨达姆使用神经毒气的担心，因此即使是在睡梦中很多人也戴着放毒面具，为了减低沙林毒气的侵害，我们被命令服用一种药物，现在这种药物被看作有可能是神秘的海湾战争综合症的可能原因。比服药更为恐惧的是耳边不断响起的警铃“毒气、毒气、毒气”，我们不断反复训练在受到毒气袭击时如何应对，直到我们能够在10秒钟内熟练地脱下和戴上面具为止。在遇到毒气袭击时，我们还需要穿上防护服，10磅重的服装非常笨重，而且还是沼泽防护色，对于在沙漠中隐蔽简直没什么用。……”

　　在《锅盖头》中也有对战争的反思，在书中所描述的场面犹如一部黑色幽默。“我和其他六个人在晚间巡逻时，听到了附近有伊拉克军队的说话声。但是我们的弹药不多了，因此我们并没有射击。我的小便顺着大腿流到了靴子里。第二天早上，穿着湿漉漉的靴子和笨重的防护服，我们继续行军。在战场上由于错误的警报我无数次拖戴防毒面具……。从地面我第一次见证了美国空袭的野蛮：坦克和装甲战车被炸得碎片四散，已经烧焦的伊拉克士兵的尸体在沙漠中随处可见；很多散落的未爆炸的炸弹的尾部伸出地面，时刻警醒着我们，整个地区随时还会爆炸……。在战争的最后一天，做为一个狙击手我从一个隐蔽的地方观察着一队海军陆战队士兵展开夺取机场的战斗。从无线电中我听到呼叫救护直升机的喊声，一个海军陆战队士兵误伤了自己的战友。在另一边我看到几百名伊拉克士兵投降了，他们的靴子挂在脖子上，白色的手巾和宣传单握在他们的手中犹如珠宝一般。我看到熊熊燃烧的油井中飞出的尘埃落满了我的制服，在那一刻我明白了石油已经渗透进了我的血液，石油是我们被送去参战的原因。”

　　在《锅盖头》一书的开头，有这样一段描写，斯沃福德的朋友，一个疯狂的德克萨斯年轻人在战争真正打响后说到：“我原以为都不会发生，报纸、电视、广播所有的那些都是在胡说八道。但是现在这该死的战争开始了，他妈的满天飞的炸弹、子弹和化学武器是真的。”

　　是的，这该死的战争总会开始。12年后很多美国士兵也许还会这样说。(北斗工作室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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