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莫斯科记者李永全

　　11月21日，在布拉格举行的北约首脑会议决定邀请7个国家加入北约。这些国家分别是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立陶宛、斯洛伐克、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和斯洛文尼亚。他们将在2004年完成所有手续后正式加入北约。这是北约成立53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扩大。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后，北约边境已经推进到俄罗斯大门口。多年来强烈反对北约东扩的俄罗斯此 次却反应平静。

　　从无所谓到坚决反对

　　苏东巨变导致华沙条约组织解体。20世纪90年代初东欧国家提出加入北约，从此俄罗斯与北约关于北约东扩的争论就开始了。

　　1993年8月俄罗斯首任总统叶利钦访问波兰期间，华沙首次提出波兰可能加入北约的问题。当时俄罗斯总统对此反应很冷静。叶利钦说，每个国家都有选择保证自己安全的同盟机制的自由。当时俄罗斯政治和军事决策者认为，东欧国家加入北约不是近期的事情，他们将在北约的等候厅里长期等待下去。

　　但是，1994年1月，北约发表了《和平伙伴关系计划》。其主要内容包括：一、北约正式邀请前华沙条约组织国家和欧洲中立国家参加“和平伙伴关系计划”，在军事演习、维和、危机控制等方面进行合作和政治磋商；二、伙伴国可向北约总部派出联络员；三、伙伴国必须承认西方的民主、人权标准，并尊重现有边界。

　　这个文件在俄罗斯军人中引起极大不安。它表明北约扩大并不是遥远的事情。结果，俄罗斯媒体开展了一场反对北约的运动。北约东扩问题成为许多俄罗斯政治家特别关注的话题。俄罗斯政治和军事家认为，北约东扩是针对俄罗斯的，是在挤压俄罗斯在国际舞台上的政治空间，是严重损害俄罗斯国家利益的。他们纷纷发表措辞强硬的讲话。俄罗斯与北约和整个西方的关系一度变得很紧张。当时主张同西方合作的外交部长科济列夫成了国内爱国主义力量批评的对象，他被指责亲西方，甚至被称为卖国贼。

　　尽管这样，俄罗斯实际上无力阻止北约东扩的进程。

　　从坚决反对到无可奈何

　　北约东扩的进程是在苏联解体，俄罗斯经济面临巨大困难的形势下开始的。西方正是看到了俄罗斯的弱点和自己的机会，才如此行事的。俄罗斯对咄咄逼人的东扩浪潮显得无可奈何。

　　俄罗斯从来没有参加“和平伙伴关系”计划。军界认为，北约不应把与俄罗斯的合作视为一般伙伴的合作，而应该视俄罗斯为大国，因此在指挥权和监督问题上双方持有不同立场。俄认为，把俄罗斯军队置于北约控制之下是对俄罗斯的侮辱。但是为了寻找摆脱尴尬处境的出路，1995年5月，俄罗斯在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和动摇后还是决定与北约签署了单独的合作计划，尝试以另一种方式与北约打交道。1997年5月，在巴黎签署了俄罗斯与北约相互关系、合作和安全基本文件。文件指出，双方互相视为伙伴。这就是著名的“19加1”模式。

　　1999年3月，俄罗斯眼看着波兰、匈牙利和捷克加入北约。1999年北约轰炸南斯拉夫开始后，俄罗斯官方冻结了同北约的关系。与此同时，中东欧国家加入北约的积极性日益高涨。华盛顿北约首脑会晤期间，甚至独联体国家也明显地同俄罗斯的立场保持距离。

　　俄罗斯与北约关系出现尖锐危机有各种原因，包括北约和西方在添补俄罗斯放弃的国际政治空间时没有考虑到俄罗斯人心理，而俄罗斯方面减少北约东扩影响的努力又很难奏效。双方需要新的相互关系结构或模式。

　　从无可奈何到寻求合作

　　1999年底，普京入主克里姆林宫后改变了与西方打交道的方式。

　　作为克里姆林宫的实用主义政治家，普京认为，同西方对抗与俄罗斯民族的根本利益是相违背的。俄罗斯要实现现代化，需要西方金融和技术方面的支持。2000年初，普京作为代总统，建议俄外交部邀请北约新秘书长罗伯逊访问俄罗斯，致使双方关系解冻。

　　某些智囊开始为缓和与北约的关系寻找理论依据。首先，他们改变了对北约的认识，认为建立北约的目的不只是防止苏联对欧洲的扩张。北约已经成为解决或缓解欧洲大陆许多传统矛盾的基础。比如，数百年来一直是欧洲战争根源的法德对抗已经不存在；北约还阻止希腊和土耳其因塞浦路斯问题而发生武装冲突。德国统一后，邻国担心欧洲中部再次出现对中小国家进行威胁的强大国家。从某种意义上说，北约是防止安全政策再次民族化的保证，北约各国武装力量的发展受到北约严格的政治监督。最后，北约一体化结构使各成员国在国防耗费上大大低于单独防务所需的费用。这种认识上的转变为俄罗斯与北约关系的根本改善提供了理论基础。俄与北约的关系开始变暖。

　　2001年2月，北约在莫斯科开设了情报站，根据双方达成的协议，2002年北约又在莫斯科设军事使团。这证明了俄罗斯领导人同北约改善关系的强烈愿望，但是还没有建立现实的伙伴关系，1997年俄罗斯-北约关系基本文件签署后，伙伴关系始终未建立起来。

　　“9·11”事件后，俄罗斯积极支持美国及其盟国反恐行动，俄美关系及俄罗斯同整个西方的关系出现重大转机。2001年10月，普京访问布鲁塞尔并同北约秘书长罗伯逊会谈时，双方达成共识，建立一个工作机构，把俄罗斯和北约的关系推向新水平。2001年11月16日英国首相布莱尔建议成立新的机构-北大西洋-俄罗斯理事会，用“20国”机制代替过去的“19加1”。“20国”机制建立后，俄罗斯与北约的关系出现重大变化，双方的合作领域和水平都较过去有很大提高。但是令俄罗斯不解的是，北约东扩的进程并未停止。此次北约布拉格峰会上，北约明确宣布了东扩的名单。布什在布拉格峰会后立刻飞赴俄罗斯，安抚俄方说，“北约战略的出发点是俄罗斯是我们的朋友”，他甚至认为俄罗斯应该欢迎北约东扩。

　　东扩后俄罗斯与北约关系

　　布拉格峰会后，俄罗斯反应冷静。普京再次强调说北约东扩没有必要，同时希望同所有北约国家的关系取得积极进展。而俄罗斯外交界和媒体更多地强调俄罗斯同北约关系的改善和合作的加强。对俄罗斯军方来说，这次北约东扩的名单中最令人不愉快的是波罗的海三国。俄罗斯军方多次声明，波罗的海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坚决反对北约接纳三国。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北约成为现实后，军方最担心的是《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的命运。

　　《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于1990年在巴黎签署。这是欧洲大陆安全的基石。签定《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的初衷是保证欧洲大陆部署的常规武装力量的数量有一个限制。当时对华约和北约两个军事集团的常规武装力量作了平等的限制。华沙条约组织解散和苏联解体后，在莫斯科的建议下，1996-1999年经过三年的谈判，1999年11月19日在欧洲安全合作组织伊斯坦布尔高峰会议上签署了《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的补充协议》。协议的主要目的是把武装力量的限制水平从军事集团转向具体国家。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波兰等国家都承担了相应的义务。但是波罗的海国家没有参加《欧洲常规武装力量条约》及其补充协议。

　　在这种情况下，波罗的海国家加入北约后，欧洲地区就出现一个“灰色”地带，理论上可以在这一地区部署任何武装力量。这对俄罗斯来说是一个威胁，因为从波罗的海国家到俄罗斯中央地区，装甲车只需一昼夜的路程，巡航导弹只需几分钟。

　　问题是，俄罗斯与北约，与美国和整个西方关系内容是否只有反恐。显然双方关系的外延远不止反恐，那么在其他领域双方的利益都能吻合吗？显然也不是。因此在俄罗斯与北约都强调合作、伙伴关系的同时，人们还想观察他们关系的其他方面。至于俄罗斯向北约作出的让步到底是卧薪尝胆还是战略转移，恐怕东西方都不能轻易作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