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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欧关系出现变数 欧洲人为何对美国说不?

http://jczs.sina.com.cn 2002年10月16日 15:02 瞭望新闻周刊

  美欧关系是当今国际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近两年来矛盾增加,出现变数,将对未来国际关系的变化产生重大影响,已引起世界各国广泛关注。

  美欧矛盾上升

  去年布什出任美国新总统后,美欧关系较前变得不协调,跨大西洋矛盾不断,争吵声
升高。“9·11”事件发生后,美欧将反恐列为头等大事,暂时搁置矛盾,但没有根本上解决内部矛盾,在“反恐战车”上不断争吵。美欧摩擦从香蕉战、牛肉战、钢铁贸易战等经济问题扩展到政治领域,双边关系呈“矛盾大于合作、争吵多于协调”的格局。

  矛盾之一:战略防御导弹之争。众所周知,美国克林顿政府时期就提出了战略防御导弹计划,遭到欧洲国家反对未能实施。布什上台后,宣布加速实施战略防御导弹计划,使美欧矛盾公开化。以法国为代表的欧洲国家坚决反对美国搞战略防御导弹体系,担心可能引发新一轮军备竞赛,破坏相对平衡的国际格局。去年第37届慕尼黑安全政策会议期间,美欧在战略防御导弹问题上争吵激烈。美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坚持“部署战略防御导弹的决心不会动摇”。德、法、意等欧洲国家公开反对美国部署战略防御导弹。德国总理施罗德呼吁美不要作出“卤莽决定”,“应同盟国深入交换意见”。意大利前总理阿马托指出,大西洋两岸防务不可分割,美部署战略防御导弹将给欧洲带来危险。后来,布什总统多次派代表团出访欧洲,公开邀请欧洲盟国参与美导弹防御计划。欧洲国家深感布什政府已下定决心要部署战略防御导弹,不听从欧洲的建议,内心颇为不满。美欧战略防御导弹之争削弱了大西洋两岸的信任。

  矛盾之二:京都协议之争。1997年,世界160多个国家在日本京都召开“防止全球变暖、控制废气排放量会议”,签订了“京都协议”。当时,欧盟国家、日本等国的环境部长签字,要求各国加强环保,控制二氧化碳排放量,防止全球温室效应。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二氧化碳排放国,每年排放的二氧化碳占世界总量的25%以上,虽然持有异议,但最终还是在京都协议上签字,等待国会通过。布什上台后拒绝承认“京都协议”,理所当然遭到欧洲国家强烈批评,认为美国行为自私,破坏全球可持续发展和生态平衡。去年5月柏林会议上,欧洲国家一致行动,表示在没有美国参加的情况下亦将全球环保进行下去。最近,欧洲国家又在南非召开的世界环境会议上,猛烈抨击美国在环保问题上不负责任,使美国大失体面。目前,欧洲仍在对美国施压,促其承认“京都协议”,控制废气排放。美欧京都协议之争使美欧矛盾暴露无遗。

  矛盾之三:朝鲜半岛之争。布什上台后放弃了克林顿时期的对朝鲜接触政策,转而采取了强硬政策,甚至推迟轻水反应堆核发电计划,压朝鲜作出让步,放弃研发导弹不扩散导弹技术,加快人权与民主进程。欧洲国家对布什政府的做法颇为不满,与其在外交上拉开距离,13个欧盟成员国先后与朝鲜建立了外交关系,欧盟于去年5月初派代表团赴朝讨论并建立了外交关系,增加对朝援助。欧盟的朝鲜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牵制了布什政府的对朝政策,迫其重新调整政策,最近派代表团赴朝恢复接触,同意开工轻水反应堆发电计划。美欧对朝政策从协作变为竞争,削弱了联盟关系的基础。

  矛盾之四:邪恶轴心之争。今年1月,布什总统在国情咨文中抛出“邪恶轴心论”,将伊拉克、伊朗和朝鲜列为邪恶国家,提出以武力打击伊拉克,引起欧洲国家强烈不满,导致跨大西洋论战。现任欧盟对外事务专员彭定康2月9日在英国《卫报》上发表专访,以异常激烈的言词批评美国布什政府的单边主义政策。法国前外长韦德里纳、德国外长菲舍尔、欧盟外交和安全事务高级代表索拉纳等都公开批评美国的单边主义,指责美正实行既“简单化”又蛮横的危险政策。此后,欧盟一方面坚持在联合国领导下解决伊拉克问题,反对动武;另一方面派代表团访问了伊朗和朝鲜,与伊进行了第8轮全面对话,批准与朝3年合作计划,包括向朝提供1300万美元的援助。美则反击欧盟国家的指责是“一叶障目”,发誓要单独对伊动武,推翻萨达姆政府。美欧邪恶轴心之争将跨大西洋矛盾推向顶峰。

  美欧矛盾的根源

  这次美欧矛盾的暴发出现了扩大化、复杂化、尖锐化的势头。美欧矛盾已从过去的经济领域扩展到政治领域。欧洲人改变了做法,在国际政治事务中不再像过去那样顺从美国,开始对美说“不”,对美交往方式亦从传统的“表面团结、私下进言”转向公开指责美国,站到了“批美”前沿。美欧矛盾的深化是世界多极化的必然结果。

  欧洲安全环境的变化弱化其对美国的安全依赖。从冷战结束到科索沃战争前,美欧联盟并未因苏联解体出现明显的裂痕。当时,独联体国家和中东欧地区局势不稳,俄罗斯走向不明,巴尔干地区出现了新的难题。欧洲无力单独对付上述复杂难题,所以尽力向美国示好,拉住美国联手收拾苏联解体后留下的残局。科索沃战争后,欧俄关系取得实质性进展,中东欧局势趋于平稳,其加入欧盟和北约的步伐加快。此外,欧洲独立防务力量取得实际性进展,6万人的快速反应部队已在建设之中,将于2003年服役,能够应对欧洲外围小型危机。欧盟认为,“周边安全环境出现重大改善,出现了现代史上最和平的时期”。欧洲在安全方面对美国的依赖明显减少改变了其与美交往态度,开始在外交和安全事务中无所顾忌,敢于对美国说不。美国多年来一直号令欧洲,突然遭其顶撞,当然是大为光火。

  欧洲实力上升增强了与美国交往的资本。近年来,欧洲一体化进程加快,欧盟对内强化了机制调整,顺利实施欧元计划,开始制订欧洲宪法;对外加速了东扩进程,今年底将结束与10个中东欧国家的入盟谈判。欧盟人口3亿多,国内生产总值达8万多亿美元,经济规模超过美国,迫切希望作为世界重要一极发挥作用。欧盟随着自身实力迅速上升,腰杆子硬起来了,要求改变冷战时确立的“美欧主从关系”,谋求建立“平等伙伴关系”,不听美国的指挥。美国自上世纪90年代起实力亦在迅速增长,特别是军事实力与其它国家拉开了一定距离,不肯正视现实,仍千方百计想控制欧洲,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轻视欧洲,认为其在国际事务中难有作为,无视欧洲的想法,仍沿袭传统的“领导方式”对待欧洲。这就使欧洲的不满情绪上升,公开批评美国的单边主义,使美欧之间控制与反控制的斗争加剧。

  美欧不同的处境出现政策差异。“9·11”事件发生后,美国成为恐怖组织袭击的头号目标,美国更加重视本土安全,将反恐列为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欧洲就不一样了,认为“美国是恐怖组织袭击的目标,不是欧洲”。欧洲登上反恐战车与美联手反恐是对美国的道义支持,维护西方的共同利益。然而,欧盟对美国的支持并没有得到赞赏,反而受了冷落。欧盟在“9·11”后对美国反恐表示一致支持,但美国对欧盟北约成员国启动“第5条款”不仅不领情,反而嫌其碍手碍脚,打击塔利班时把欧盟冷在一边,自行其事。这就使欧盟怀恨在心,不愿跟着美国走。布什总统抛出“邪恶轴心”论后,欧洲国家严辞反对,认为不能把任何事都与反恐联系在一起,反恐不是解决世界事务的唯一手段。当美国对欧洲的想法置之不理,不断发出武力打击伊拉克的威胁时,欧洲国家,特别是德国失望心态加重,对美国以反恐为名推行其全球战略的警惕心剧增,从而在外交上与美国拉开距离。

  美欧战略重点不同。冷战结束以来,国际形势巨变,美欧战略目标变得不同:美国欲维护一个单极世界;欧洲要建立一个多极世界。战略目标不同导致美欧战略重点三个不同:首先是欧盟东扩与北约东扩战略利益不同。欧盟不认同其东扩是“美国影响与力量的扩大”,而是出于欧洲振兴的需要;北约东扩才是美国影响和力量的扩大。这就使欧盟和北约在东扩过程中把中东欧国家和南欧国家变成竞相争取的对象。众所周知,亚欧大陆交界处的高加索、里海地区和中亚地区贮藏大量石油,被称为世界能源库,地缘战略意义重要,但颇不稳定。美欧都密切注意上述地区动向,担心其成为对方的势力范围,形成对己不利的战略格局。为此,欧盟想通过东扩扩大对中亚地区的影响力;美国则欲利用北约东扩控制中亚地区。

  第二是美欧关注的国际问题和解决的方法不同。美作为当今世界唯一超级大国,关注的是全球事务。布什上台以来,虽然重视欧洲,但更加重视亚洲问题,使欧洲人认为美国战略重点东移。欧盟是一支上升的力量,关注的是欧洲及周边事务。这就造成美欧世界观差异:美国关注新安全威胁,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技术扩散;欧洲更多关注环境问题、贫困问题、数字鸿沟及全球化带来的负面影响等问题。美国希望靠自身的实力,利用强大的武力,推翻所谓“失败国家”的政权,消除威胁;欧洲希望在联合国领导下通过国际法律,建立规章制度,共同解决国际事务中存在的不安定问题。

  第三是对朝鲜、伊朗和伊拉克的政策不同。布什总统今年1月抛出“邪恶轴心论”,将朝鲜、伊朗和伊拉克列为“邪恶国家”,要不遗余力地将其消灭。而欧盟认为三国是可以发展关系的国家。近年来,欧洲与朝鲜的关系得到改善,与伊朗的关系也在拉近。在伊拉克问题上,欧盟早就因反对赫尔姆斯伯顿法与美国分手,对伊采取接触政策。美国布什政府未与欧洲国家通气就将三国定为“邪恶轴心”,既是对欧洲外交政策的否定,也是对欧洲的侮辱,从而遭到欧洲国家的抨击。

  美欧关系发展走向

  美欧矛盾上升,争吵声增大,开始动摇同盟关系的基础,使大西洋“变宽”。有些学者则认为,美欧矛盾的性质发生了变化,双边关系已到了“吵架、分居,不离婚”的程度。可以肯定,美欧冷战时期那种紧密关系时代已经过去,双边关系开始进入“合作中争斗、摩擦中协调”新阶段,朝“正常化”方向发展,呈现三重性:

  平等性。今天的欧洲与冷战时期相比,让世人刮目相看,经济实力强大、政治影响力扩大、安全环境无外来威胁,对美国的需求和依赖明显减少。所以,欧洲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听从美国的指挥,而是谋求改变跨大西洋不平等关系,要与美国平起平坐。欧洲加速一体化、强化自身实力,是谋求改变与美不平等伙伴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反对布什单边主义和霸道作风,亦是谋求与美平等交往的重要措施。9月8日,法国总统希拉克公开表示,“法国把自己看作是美国的朋友,而不是它的跟屁虫”,要奉行独立外交政策,与美国平等交往。美国虽然对欧洲谋求改变大西洋关系现状的做法颇为恼火,但深知已失去对欧洲的控制力——对付共产主义扩张威胁,被迫调整心态,承认欧洲是美国的重要伙伴。最近,美国《华盛顿邮报》、《芝加哥论坛》等报刊纷纷呼吁政府重视欧洲的作用。布什已开始调整对欧洲交往方法,在最近的联合国大会期间广泛与欧洲领导人“平等”磋商,谋求其支持武力打击伊拉克。未来,美国对欧洲交往中“磋商、通气”将不断增加,更多听取欧洲对当前国际问题的想法,使双边关系显得平等化,朝平等伙伴方向发展。

  合作性。美欧经济紧密交织,在国际事务中相互需要,是双方合作的基础。经济方面美欧依赖很深,去年美国与欧盟双边贸易总额达3900亿美元,占美对外贸易总额的19%,欧盟对外贸易总额的22%(不含成员国之间的贸易额)。美国在欧洲的直接投资4500多亿美元,占其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45%;欧洲对美国直接投资约3800亿美元,占欧洲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35%。国际事务中,美欧需互相借重。美国虽然是当今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但离开欧洲的支持,解决国际问题时困难重重。美国得到了欧洲的支持,推翻了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巴以冲突问题没有得到欧洲的合作,搞垮阿拉法特的计划受挫。欧洲目前在安全方面仍然离不开美国,需要得到美国的支持才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影响力。因此,未来美欧将重视经济与政治合作,一方面维护美欧经济稳定增长,推进世界经济持续发展;另一方面打击恐怖组织,抑制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势力的扩张,维护西方价值观。

  竞争性。从本质上看,美国不会放弃霸权主义和单边政策,将尽力阻止欧洲和其他大国分享世界领导权;欧洲将努力对外推广“欧洲模式”,推动联合国发挥更大作用,由大国共同管理世界。美国维护单极世界的战略与欧洲建立多极世界的战略相左,将推动双方在国际事务中,特别是事关本国利益的问题加强竞争。近期内,美欧竞争的重点主要是争夺北约领导权、关于全球化的规则制订、全球环保及国际刑事法庭等问题。美欧将各持己见,维护自己的利益。双方斗争的态势是时缓时烈,底牌是不使联盟关系破裂。(申义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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