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华盛顿记者余晓葵

　　北京时间10月8日，美国总统布什在辛辛那提发表了新的“倒萨”演讲，就伊拉克问题进行又一次动员。在布什政府的强大舆论攻势下，一直争吵不断的美国国会将于本周内就是否赋予总统更大战争权力进行投票。如获通过，布什与萨达姆的“对决”为期不远。

　　围绕中期选举的盘算

　　布什这次以“美国人民拒绝生活在恐怖威胁中”为主题的演讲，直接针对几个星期以来国会里的不同声音。他表示，现在关注伊拉克问题不仅不会分散反恐注意力，反而是“反恐战争能否胜利的关键”。他还特别强调，军事手段只是最后选择，国会通过授权决议并不意味着军事行动迫在眉睫或战争已不可避免。

　　为配合布什对伊拉克军事行动的“低调”处理，白宫方面甚至一反常规，没有向几大电视网现场发布“指令”。结果，除了CNN，美国广播公司、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全国广播公司竟然没有进行现场直播。对此，白宫新闻发言人弗莱舍解释说，“我们不想让演讲听起来像战争宣言”。

　　布什政府在媒体处理上的低调，恰恰显示了其对国会通过授权决议已成竹在胸。民主党的反对声音已越来越微弱，国会内部的政治角逐正在向布什有利的方向发展。10月2日，国会两院四位主要领导人与布什举行会晤，白宫与众院已就决议草案达成一致。草案要求在动武之前要使用一切可能的外交手段，但给予布什无需经过联合国批准即可对伊动武的权力。

　　参院多数党领袖达施勒一直反对白宫在伊拉克问题上的方案，但由于担心民主党人在国会中期选举中因此失分，目前也在考虑放行。达施勒甚至在民主党内部也遭到孤立，民主党重量级人物利伯曼和其他议员已迅速将这份决议草案引入参议院。

　　在近几个月来的美国国内政治斗争中，民主党人一直想把公众的注意力从伊拉克战争引向经济、医疗保障等国内问题。三名民主党议员甚至于最近亲赴巴格达进行调查，以图放慢布什在对伊动武问题的步骤，一些议员还在《纽约时报》上登出了反战政治广告，戈尔、达施勒都一度将与布什的矛盾激化，并上升到“爱国主义”的高度，但这些“抵抗”可能最终化于无形。

　　此间分析人士认为，参议院将以绝对多数通过授权决议。因为大多数民主党领袖都明白，在目前的形势下，如果一定要阻拦决议将给民主党在11月的中期选举中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美国股市跌势不止、债券收益下降、工业活动指数低迷、消费者信心受挫，如此不景气的经济形势本该使民主党人在中期选举中占据有利地位，但实际形势却恰恰相反。目前，关于伊拉克问题的辩论已经对民主党产生了极为不利的影响，民主党人被认为“不懂外交”，“只会一味提反对意见”。各州的议员竞选中，民主党侯选人在伊拉克问题所持的“和平主义”观点频频成为共和党人攻击的“软肋”，甚至被扣上“不支持反恐”的帽子。

　　国会民主党人即便反对布什的立场，也不可能违背选民的意愿。在最近媒体针对民主党人选民的一次民意调查中，也有57%的人支持对伊动武，只有41%的人表示反对。一些民主党人士预测，只要对决议的措辞“稍加润色”，这一决议即可得到80%以上的民主党议员的赞成。民主党人如此选择虽属无奈，但绝对“明智”。一来避开共和党的风头，二来也留有“伏笔”。如果美国单方面对伊拉克开战，而战事进展不顺，他们可以指出，他们事先就怀疑过布什是否操之过急。

　　先定政策后找理由

　　几个星期前，布什政府在伊拉克问题上看上去还是一片混乱，国内和国际的反对力量似乎难以克服。而现在，国会已几乎达成高度一致，布什政府对联合国通过以伊拉克解除武装为前提的新决议似乎也充满信心。白宫何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打赢了这场“论战”？

　　实际上，布什并没有使用什么高人一筹的招数，就是集中火力解决一个问题。在此前的大规模减税、总统贸易谈判权、单方面退出《反导条约》等问题上，布什也一直是这么做的。通常，布什发现自己处于被动地位，经过一番斗争，他会把白宫所有的力量以及公众的注意力集中到一个关键问题，对其他次要矛盾则暂时放手不管。一些克林顿政府时期的官员认为，相比之下，克林顿关注的东西太多，火力过于分散。

　　布什不遗余力地利用总统的“话语权”优势，在共和党筹款活动上、在总统例行广播讲话中、在所有可能的场合，布什都反复强调伊拉克的威胁。如果一个道理说不通，就再找一个新的理由。就连民主党智囊团也不得不承认，“布什的喇叭筒太响了”。最近的一次民意测验显示，52%的人认为布什对打击伊拉克的理由已经解释清楚，只有37%的人认为没有解释清楚。两者之间的对比已经朝对布什有利的方向浮动了30个百分点。

　　布什的公关策略充分体现了“先定政策，后找理由”的特点。“9·11”以后，美国一直在寻找伊拉克与基地组织的可能联系，但直到最近，仍然没有拿出多少让人信服的证据。随后，布什政府推出“先发制人”的战略，转而强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威胁，伊拉克又是首当其冲。最近几个星期，为寻求国际社会的支持，布什政府又突然降低了“先发制人”的调门。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在布什上月在联合国发表讲话前几天，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本来要在《华盛顿邮报》发表文章，阐述布什政府“先发制人”的国家安全战略，但在白宫的要求下撤掉了这篇文章，而布什紧接着在联合国的讲话中指出，对萨达姆采取行动“有助于维护联合国的完整性”。

　　在其他问题上，布什也常常运用这一策略。如扩大总统贸易谈判权问题，美国经济下滑时，布什说自由贸易有助于恢复经济。“9·11”后，布什又指出，自由贸易有助于减少阿拉伯国家的敌对情绪。在退出《反导条约》问题上，布什也是如此行事，虽然恐怖袭击与弹道导弹没有任何直接联系。

　　此间媒体分析指出，布什政府关于伊拉克威胁的种种论调并不一定有多少理性基础，却抓住了美国老百姓的感性需求。虽然很多美国人都注意到，在战争争论的背后肯定有政治斗争，布什此时关注伊拉克问题绝对有中期选举因素。但是，布什抓住了一个要害，“9·11”后，美国人不愿意再次受到恐怖袭击。

　　战争后果实难预料

　　尽管国会达成授权决议已无大碍，但这只是民主、共和两党在当前政治形势下的妥协。实际上，对发动伊拉克战争的前提和战争可能产生的后果，美国政界、军界、学界的看法仍有很大出入。

　　首先，伊拉克解除武装是否必须以“倒萨”为前提。美国政界的主流看法是，伊拉克不会自愿地解除自己的武装，10多年来萨达姆对武器核查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楚。许多人认为，现在武器核查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只能把萨达姆赶下台才能保证美国的安全。核查人员可能发现和销毁一批武器，但萨达姆政府会很快开始新的武器计划。

　　但一些决策人士认为，萨达姆也可能会“合作”，如果他的生存受到威胁。至少，坚持相信武器核查的可行性，有利于美国寻求国际社会的支持。前北约总司令克拉克称，我们越接近于使用武力，萨达姆就越有可能在销毁武器上给予“配合”，尽管这种可能性比较小。同时，我们越重视武器核查，在世人眼里，美国随后可能采取的军事行动就更具有“合法性”。

　　其次，一旦发生战争，伊拉克军队和人民会如何反应。乐观人士预计，大部分伊拉克军队不愿意为萨达姆卖命。来自伊国内的报告显示，伊陆军和共和国卫队“开小差”的现象越来越多。而萨达姆为了防止军事政变，已经逮捕和处决了数十名官员，甚至不让共和国卫队的精锐部队进驻城市。至于伊拉克人民，他们对萨达姆的独裁恨之入骨，肯定会欢迎来自美国的“解放者”。

　　另一派观点认为，对伊战争肯定会空前艰难。被逼到墙角的萨达姆甚至可能对以色列使用化学和生物武器，引起“泛阿拉伯战争”；也有可能对美军直接使用这些武器，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前美军中央司令部总司令霍尔在国会作证时说，巴格达驻守了伊共和国卫队6个师的兵力和另外6个重型装备师，结果一定是作战双方伤亡惨重，全世界都会看到我们轰炸人口密集的居民区，其场景恐怕会像电影《拯救大兵瑞恩》一样惨烈。此派观点还注意到伊拉克人民内部的分裂。在石油资源丰富的北方，库尔德人希望独立，而南部的什叶派穆斯林早就希望扩大影响，已显示他们的人口多数。另外，伊拉克人没有“自我管理”的经验，战争结局肯定是“一个暴君代替另一个暴君”。最后，唯一的出路只能是美军长期驻守伊拉克，这是布什政府所不愿意看到的。

　　最后，一旦开战，中东形势会如何发展？在美国拥有绝对军事优势、“一战必胜”的情况下，这一因素是关系美国能否达到战争目的、实现战略利益的关键。一些学者分析认为，阿拉伯人首先在感情上排斥美国对穆斯林国家的战争，现在又越来越感到反恐战争旗帜下涌动的一股反阿拉伯“暗流”，大多数阿拉伯国家批评美国军事行动当是必然。更为可怕的是，如果美国在巴以安全形势得到缓解之前就开始战争，将会在阿拉伯世界激起更多针对美国的自杀性恐怖袭击，这与美国消除恐怖主义威胁的初衷就相去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