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璐

　　林华生此次中国之行的目的是参加本月在上海举办的中日邦交30周年纪念国际会议。和以往每次来华一样，林华生总忘不了加强与中国大学和学术研究机构的交流合作。这次他将与北京枫华世创企业管理顾问合作成立——日本早稻田大学中华经济研究所代表处，由枫华世创公司总经理高庆枫女士任首席代表，并与11月份开展中国企业家赴早稻田大学的培训 和考察项目。近日，记者就公众关心的一些亚太经济问题采访了他。

　　记者：近来我注意到您发表过一个演说，说近来日本企业大规模地向海外转移资本，目的是想摆脱日本国内经济持续衰退的沉重压力，而这次日本企业投资的重点将不再是东南亚而是中国，而且您说到日本企业已经开始到中国进行高科技的投资。请问，日本到中国进行哪些高科技的投资，投资在哪些领域，具体情况怎么样？

　　林华生：最近松下等日本公司都大举来华投资，还有丰田这些汽车工业，尤其最近这两个月索尼来中国投资很厉害。原因是最近他们发现中国的市场是很巨大的。而早一些时候日本的企业来中国投资是返销日本，同时开拓国际市场，对国内市场并不看好。中国经济发展非常迅速，可以说是在人类史上的大国里，拥有13亿人口、24年来长期发展的国家只有中国。中国要在2008年办奥运会，大家看准中国的经济在中短期会迅速发展。

　　中国的市场有很大的魅力，中国的沿海地区经济开发区，还有像广州、深圳这些大城市都发展非常迅速。一些大城市GDP有五千美元左右，所以可以看出中国城市里中产阶级非常迅速地兴起，造成中国人购买力增长得很快。IT产业、高科技产业在日本国内因为生产成本太高，所以日本现在要将这些产业转移到中国，在中国大量投资。

　　记者：在我们印象中，日本到中国来办厂的大部分是传统企业，像从前大量的彩电生产企业或者是汽车制造业，刚才像你所说到的索尼、松下，在我的印象中还是一个传统的制造业，请问高科技二字到底体现在哪里？

　　林华生：我不认为索尼这些企业属于传统产业，因为它们是制造业，生产家庭用品、家用电器以及因特网设备等科技产品。同时我相信随着中国生产效率的提高，科技人员的增加，日本会有不少国际水平的企业、跨国公司来中国进行开发研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索尼也要在中国开发研究。所以我预测不久的将来，会有不少的日本跨国公司把越来越大部分的开发研究部门移到中国来。

　　记者：您最近谈中日经济合作问题谈得比较多。去年中日经济之间出现了一些曲折和障碍，打了中日贸易战，那么您认为中日经济合作的重点应该放在哪里？双方合作的前景如何？

　　林华生：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日贸易战今后还会“打”下去，早些时候是农产品，比如葱、香菇等，日本对中国进行进口限制。今后，相信在不少的轻工业品、重工业品、IT产品等方面发生贸易摩擦的可能性也是相当高的。

　　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会按照国际惯例来解决贸易纷争。随着中国的发展，购买力的增强，日本没有必要，也不应该限制中国产品对日本的出口。道理很简单，很多产品都是日本公司来生产的，按照日本的要求，用日本的技术生产符合日本消费者需要的产品，现在可以说是物美价廉的产品。以前可能中国的产品价钱很便宜，品质不好。但现在我们看到，中国的产品不管是电单车，还是电视机、空调机等都已经达到相当好的水平，再加上价格很便宜，所以中国的产品非常有市场竞争能力。我相信日本越来越多的企业会来中国投资，不单单扩大中国国内的市场，也可以把产品送到日本去，送到东南亚去，甚至送到欧美各国去。所以中日的关系必须加强，虽然现在有一些政治上的因素或者是外交上的因素、历史的因素，造成了中日关系相当大的摩擦。

　　另外，我感觉到日本相当恐惧、嫉妒中国的发展，他们担心技术转移到中国，如果有很多欧美企业到中国投资，而日本没有积极地对华投资，那么肯定会造成日本落后。虽然日本在这方面已比别人慢了几步，但已经开始迎头赶上。同时我相信他们也觉察到中国国民的消费能力增强得很快，所以必须尽快来扩大13亿人口的中国市场。

　　记者：刚才您提到了现在的日本已经开始嫉妒中国的经济发展，我发现有一种所谓的“中国经济威胁论”在抬头在蔓延，您对这种观点是持怎样的态度？您认为中国是不是真的已对亚太经济构成了威胁？

　　林华生：这个问题应该从两方面来看，第一方面当然我们必须承认过去24年中国经济的成长对欧美、亚洲各国造成很多的“威胁”。在国际市场上比重最高的产品中，比如照相机、时钟、空调、冰箱、电单车等，中国制造的产品已经占了世界第一位。这是贸易方面。

　　投资方面，早期欧美日投资的地区主要是像东盟这样的信息工业区，现在认为中国市场大，生产劳动成本又很低，开始转到中国来。

　　据估计，世界对亚洲的投资70%是来到中国，30%是其他的东南亚国家。以日本来讲，从中国1978年经济改革到2001年为止，日本对华投资的累计金额大概有两兆六千亿日元。所以一方面我们可以看出中国经济发展非常迅速，但是我们话应该说回来，占有世界市场比重很高的产品谁来制造？不少是欧美日跨国公司制造，中国本土自己的企业占百分比有多高？相信大部分是外国的资本，外国的企业。过去24年技术的累计是多少？外国企业来投资之后中国从中积累了多少的技术，靠本身的技术、本身的资本制造的产品销到世界各国占多少？所以从这方面来看中国并不是很大的威胁。

　　但同时我们应看到，中国经济还是相当落后的。日本人均所得4万多美元，中国有950美元，差距很大。中国的GDP等于日本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所以中国在世界上还不是一个经济强国，只能说是小康之国或者说发展中国家。所以从这方面来看，中国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威胁，所谓的“中国经济威胁论”都是无稽之谈。

　　记者：日本担心中国取代它，成为亚洲经济第一强国，那您认为，中国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真正成为亚洲经济第一强国？

　　林华生：长远来看是有可能的，但是需要二十、三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从现在的贸易、GDP等各个角度来看，中国三十年左右超过日本的可能性是相当高的。但是日本的经济过去没有复苏，只要复苏，很快会再发展起来的。我举个例子，外汇储备金日本有四千多亿美元，中国两千多亿美元，中国人口等于日本的四倍，但是中国的外汇储蓄只有日本的一半。日本海外的资产也是世界第一的。日本的技术从明治维新一直累计到现在，即使中小企业也是累计了很先进的技术，中国的民营企业、城乡企业需要几十年才能慢慢赶上。所以日本还是很先进的，经济衰退十一年，失业人口才5.6%，并不是很高，今年可能会升到6%，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德国已经6%了，欧洲各国很多超过2位数。日本国民的资产有1440兆日元，他们还是很富裕。所以这个问题我们要多方面去看去分析，才能比较客观地认识问题。

　　记者：面临全球经济的低迷和萧条，北美、欧洲都各自加强了地区经济一体化和区域经济协作。而在亚洲，1992年提出要建设亚洲自由贸易区的构想，现在十年已经过去，我们各国内部的经济合作关系并不是很密切，自由贸易区好像还没有真正地建设起来，您能不能分析一下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林华生：这个问题我有几种想法，第一，亚洲区域经济在投资贸易等领域里的贸易合作没有加强。1991年东盟国家提出要搞一个合作(FTA)，进展得不是非常理想，因为东盟各国经济发展的水平有差异，所以造成开放国内市场有先后，不过有一定的进展。东盟区域内的贸易进展得不快，不像北美自由贸易区，7亿的贸易投资可能有50%、60%在内部进行，东盟各国间的贸易和投资肯定没有超过20%，大概15%、16%左右，相当低，所以有必要进一步加强。

　　最近朱镕基总理到东盟各国，提出10＋1，如果要命名的话是CAFTAM，这个构想虽然东盟各国有一些质疑，怕建立贸易区之后中国的产品会大量销到东盟各国，对东盟各国造成威胁，东盟各国企业可能就面临很大的挑战。但是他们基本上还是愿意跟中国配合，现在根据我了解，东盟各个国家正在进行协商，我相信不必十年，自由贸易区这个构想会实现。

　　日本由于受到中国要搞贸易区的刺激，也在今年小泉访问东盟各国时提出一个“全面经济合作构想”，即日本加东盟10＋1，同时也希望说10＋3，就是东盟十国加上中日韩，也同时希望最后10＋3＋2，这个2就是澳洲跟新西兰。我感觉到日本这个设想比较难实现，我在一篇文章里也提到小泉的全面构想面临三个难题，一个难题是日本不想解决农业问题，不把农业问题提出来跟东盟谈，不想开放日本国内的农业市场。东盟主要是农业国，除了新加坡之外，像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都是农业国家。不谈农业问题，不开放日本农业市场的话，这些国家没有太大的兴趣。第二点因为小泉也没有一个期限，一个目标，几年搞出来？日本做事情比较慢，比较模棱两可，没有提出实现目标的年限，所以这也是一个致命伤。第三点就是范围太广，领域太广，要建立区域的经济合作圈，自由贸易区，10＋3＋2最后还得再加1把美国拉进来，人家又想这不是跟APEC一模一样吗？再搞另外一个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