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杨

　　5月31日，日本政府的一位高级官员在记者招待会上回答日本是否可以拥有核武器的问题时，明确表示：“如果用于专守防卫则可以拥有，没有不允许拥有的道理。”同时，在谈及“无核三原则”时，他声称：“现在已经是连宪法都可以修改的时代了，因此只要国际形势变化和国民认为可以拥有核武器的话，或许会有所改变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日本社会上上下下为之大哗，世界各国亦理所当然对此保持高度的警觉。人们不禁要问，日本作为全球惟一的因发动战争而遭受核打击的国家，作为一个拥有“和平宪法”和“无核三原则”的国家，其政府高官面对传媒如此放言，难道又是“失言”吗？抑或是日本政府有某种深层次的战略考虑？

　　我们不妨先简单考察一下战后日本的核政策。

　　根据日本宪法第九条规定，日本“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那么，作为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的核武器在不在“战争力量”之列呢？日本政府对此所作的解释是：判断日本可否拥有武器的标准，是要看该武器系统是否属“自卫所需最小限度”之列；如果是，则不论是核武器或常规武器，皆可拥有。这一观点见诸于1978年和1982年日本政府官方的“统一解释”。看来，日本政府是将核武器定位于可用于防御的武器范畴之内的。那么，究竟如何界定进攻性核武器与防御性核武器呢？恐怕日本政府也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标准。

　　“无核三原则”制定于1967年。在此之前，日本曾于1955年出台了旨在和平利用核能的《原子能基本法》，并于1976年批准签署了《核不扩散条约》。根据“无核三原则”的规定，日本在核武器问题上将恪守“不拥有、不制造、不运进”的3项基本准则。这应该是日本政府迄今为止的核政策基调。尽管在对宪法的解释上，日本政府否认日本不拥有核武装的权利，但至少在政策宣示上尚未突破“无核三原则”的基本精神。由此看来，日本政府高官此番言论无疑是对日本既往核政策的重大突破，人们有理由对日本由“无核”向“核武装”的可能过渡表示严重忧虑。

　　在核武装问题上，日本以往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言论，所不同的是它们并不代表官方立场。1999年10月19日，时任防卫厅政务次官的西村真悟在日本一家周刊杂志上撰文，声称日本国会应该讨论核武装问题。今年4月，日本政坛重量级人物小泽一郎在福冈的一次研讨会上公然发表极具挑衅性的言论，声称“如果中国过度膨胀，日本就要制造核武器来‘反制’中国”，并扬言日本可以在一夜之间制造出数千枚核弹。如今看来，这些言论确实并非某些政客哗众取宠的空穴来风之举。

　　冷战结束以来，日本军事力量发展渐入“快车道”，这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这一进程中，日本在规避既有政策的限制方面真可谓“用心良苦”。近10年来，日本在日美军事合作的名义下，先后通过了一系列与扩大日本军事活动规模、范畴有关的法律条文和相关文件，为其军事力量的膨胀性发展制造了相关法理依据。1992年8月的《国际和平合作法》，使日本自卫队跨出国门；1997年9月的新《防务合作指导方针》和1999年8月的《周边事态法》等新“指针”相关法，确立了日本自卫队联手美军干预可无限扩展的所谓“周边事态”的合作机制；2001年11月的《反恐怖特别措施法》等反恐怖相关法，实现了战时日本自卫队的海外派遣；而目前正在日本国会审议的《武力攻击事态法案》等“有事法制”相关法案，则在以“先制”手段达成防范有事的前提下，使日本自卫队独立遂行海外作战行动成为可能。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上述法律或文件多与日本的“和平宪法”及“专守防卫”政策相抵牾，在其出台的前前后后，也曾引起过国内外的广泛关注，但最终却均为日本政府所化解。那么，日本的“无核三原则”会不会改变呢？随着对自主防卫追求的逐步加深，日本还会满足于永久温存于美国的核保护之下吗？或许正如日本政府高官所言，连宪法尚且可以讨论修改，何况核政策？

　　日本政府高官放飞这枚核“试探气球”后，日本国内各政党、团体、舆论界和民间人士纷纷对此表示强烈谴责，认为政府领导人的讲话无视绝大多数日本民众的意愿，与当前的国际潮流背道而驰，将把日本推向危险的战争边缘。与此同时，日本周边各国也对此表示严重关切。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指出，日本政府高官的言论有悖于其既往的承诺和原则，并表示相信日本人民能够从本国的根本利益出发，作出正确的选择和判断。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表示，日本政府领导人关于修改“无核三原则”的讲话令人忧虑，将不利于巩固核不扩散机制。韩国政府官员表示，韩国反对日本拥有核武器，并重申韩国政府的一贯立场是，日本防御态势的调整应该公开进行，应该有利于地区安全，而日本拥有核武器则“不利于地区安全”。朝中社发表评论指出，日本拥有核武器，不仅会给日本带来核灾难，也会对世界的和平与安全造成威胁，并告诫日本不应忘记历史的教训，应当放弃拥有核武器的野心。

　　在日本政府高官言论的背后，我们不应忘记日本的确已经具备了核武装的能力。目前，日本已经拥有了先进、全面的核技术，掌握了增殖反应堆技术，核聚变技术的研究位居世界科技最前沿，计算机仿真核爆能力亦在强国之列，在关键的运载技术方面也已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更为重要的是日本有充足的核原料储备。日本政府的高官们对此并不讳言：“日本能在183天内造出原子弹！”在日本尚对二战期间的战争罪行存有极大模糊认识、近年来政治渐趋“右倾化”的大背景之下，它在核政策上哪怕是些微细小的变化，都将对亚洲乃至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产生极大的影响。选择“无核三原则”还是“核武装”？日本政府自当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