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笔者与一位北约学者交谈，这位洋先生颇有感慨地说，北约正在蜕变成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政治俱乐部。在他看来，北约已变得不再是北约，甚至已名存实亡了。

　　学者此言可能有失偏颇，但北约今非昔比却是不争的事实。趋之者依然若鹜，然而若市之门庭却掩盖不住生存合理性危机。冷战时期，北约执掌雄兵百万，风光致至；后冷战后，北约更多时候成了政治空谈的场所，其地位之悬殊，何止千丈。难怪连北约秘书长罗伯逊 都在惊呼，北约正面临被边缘化的危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北约目前所面临的窘境大致反映了欧美安全思维从冷战到后冷战再到后冷战后时代的漫长的转变历程。冷战时代，北约是美国联系欧洲和控制欧洲以便为其所用的工具，有北约这东西，华盛顿方能运筹于帷幄之中，而决胜于千里之外。后冷战时代，对手“垂而不死”，“衰而不亡”，欧洲和平前途未卜，美国超强地位未立，北约于美仍不失为敲打四方的权杖，而欧洲也乐得在美国的领导下，巩固“民主”成果。后冷战后时代，强虏灰飞烟灭，美元利器，所向皆披靡，美国完全可以独来独往，岂容欧洲掣肘？“9·１1”之后，北约虽然动用《华盛顿条约》第5条派战机护美，但美国对这篇形惠实不至的表面文章兴趣不大。北约之于“帝”美，犹如失宠的妃子，虽然尚未被打入冷宫，但肯定是色衰爱弛了。

　　一只巴掌拍不响。如果欧洲能一如既往，亦步亦趋地跟随美国，北约仍可坚如磐石。但欧洲对这个新世界有自己的看法。在一些方面，欧美略有不同；在另一些方面，欧美则大有不同。美国主张扩展军备，欧洲觉得浪费钱财；美国推崇军事反恐，欧洲认为应该综合治理；美国在中东偏袒以色列，欧洲则对巴勒斯坦更显同情……欧洲想用自己的声音说话，美国对此总觉得有些鲠骨在喉。基辛格博士去年曾对大西洋关系忧心忡忡，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北约开会之前，欧盟国家都先开小会协调立场。其实基辛格是有些明知故问的。30多年前，他还在抱怨找不到欧洲的电话号码，现在欧盟有了一个初步的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之后，他却又觉得这是对欧美关系的威胁了。

　　尽管基辛格先生不太欢喜，欧盟的共同外交与安全政策还是要向前发展的。欧洲大国目下虽然都信誓旦旦将在北约的框架内行事，但欧洲另起炉灶恐怕是大势所趋。北约之于欧洲，至多是曹丞相碗中的鸡肋，食之实在无味，弃之有些可惜。对于欧洲来说，北约将来更多时候仅仅是一个开会的所在。欧洲人自己的大事则很有可能在布鲁塞尔的另一个角落里决定。欧洲去心已定，北约也许只剩下一个招牌了。言北约之死尚早，但如果有这一天，其葬礼上欢快的气氛肯定要甚于忧伤的气氛。华盛顿如释重负，布鲁塞尔心中窃喜，而莫斯科将会鼓盆相庆，真是皆大欢喜。谁能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呢？

　　(本报布鲁塞尔7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