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莫斯科记者杨政

　　“亲爱的同胞们！……鉴于独立国家联合体成立后出现的局势，我决定停止行使苏联总统职务。”1991年12月25日莫斯科时间19时，戈尔巴乔夫最后一次作为苏联总统发表电视讲话。随后，克里姆林宫顶楼上的苏联国旗徐徐落下，俄罗斯的白蓝红三色旗悄然升起，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超级大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个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国家——新 俄罗斯，以及其他11个让人一时叫不出名字的新独立国家，出现在世人面前。

　　1991年12月26日，苏联最高苏维埃共和国召开最后一次会议。当时，我作为本报驻莫斯科记者，和许多新闻同行一起提前来到了会议大厅。记得那天的会场冷冷清清，到会的人民代表不足百人。与历次苏维埃代表会议热烈的场面相比，这次会议既简短，又沉闷，只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代表们以举手表决的方式通过了宣布苏联停止存在的一项宣言。

　　走出最高苏维埃大楼，只见门旁墙上开会前尚在的一块写有“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字样的铜牌已被摘走。我和新闻同行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10年后的今天——12月25日，外国记协在俄外交部新闻中心举行“苏联解体10周年”研讨会，会议邀请了7位俄罗斯著名专家学者和14名驻俄外国记者与会。

　　苏联解体10年整，时至今日，俄罗斯社会围绕“10年前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地缘政治灾难，还是俄罗斯历史新纪元的开始”等问题一直争论不休。不争的事实是：没有一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由于苏联解体变得幸福、繁荣、昌盛。没有一个国家的人民真正尝到了所谓获得“主权自由”的快乐。

　　多数与会者认为，苏联解体不是历史必然，社会改革应是渐进的，社会主义在苏联的失败，并非社会主义思想的失败，而是苏共领导思想僵化，脱离人民群众，不求进取的结果。苏共的垮台，不是一党制的失败，而是苏共领导层的决策错误，戈尔巴乔夫取消党的领导，从而引发了亡党亡国的灾难。

　　苏联解体已经10年。对于俄来说，过去的10年是在风雨飘摇中艰难跋涉的10年，也是国内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发生巨变的10年；对于俄罗斯人民来讲，既是历经磨难的10年，也是充满期盼和希望的10年。

　　10年来，俄罗斯人民对国家大厦坍塌、红旗落地的那一幕仍记忆犹新。

　　俄科学院美国和加拿大研究所乌特金研究员夫妇都是苏联时期成长起来的博士。日前，他们对记者说：“直到今天，我们也不能接受苏联解体的事实，我们是在一个强大祖国的自豪感中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苏联解体所造成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美国研究俄罗斯问题的专家斯蒂芬·科恩在《失败的征战》一书中引用的统计数字使人触目惊心。书中说，20世纪90年代，前苏联地区国民收入下降了50%以上，与之相比，美国在大萧条期间也只衰退了27%；前苏联地区的工人收入减少了一半；牲畜和奶牛减少了75%。

　　1989年，前苏联地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人数有1400万；到了1998年爆发金融危机前，这一数字已剧增至1.47亿，相当于俄全国人口的总和。“休克疗法”造成了空前的社会灾难，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数量超过了苏联卫国战争的伤亡人数(2000余万)。与此同时，霍乱、伤寒、酗酒、卖淫、吸毒和艾滋病流行，数百万儿童营养不良，成年男人寿命骤减。

　　但更多的俄罗斯朋友在谈论苏联解体问题时，都不愿发表评论，只是长长地叹息。他们认为，当时，苏联的确需要改革。不改革，国家就不能继续发展，社会就会停滞不前。但谁知道，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使一个强大的国家顷刻瓦解。大多数俄罗斯人无从预料，更难以接受亡党亡国的事实，1991年12月25日已成为俄罗斯人民心灵上永远不能抚平的伤痕。

　　俄罗斯《议会报》12月25日发表的署名文章称，“过去的10年证明，前苏联任何国家单枪匹马都不能生存，各加盟共和国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在自愿的基础上结成新联盟。”

　　3年前的12月25日，俄罗斯和白俄罗斯总统签署了成立统一联盟国家的宣言。一年前，也是12月25日，普京总统签署了关于俄罗斯国家象征——国歌、国徽和国旗的法规，该法规后在俄国家杜马全体会议上获得批准。

　　当新世纪钟声敲响之际，俄罗斯大地奏响了以苏联国歌为旋律的新国歌，让许多俄罗斯人激动不已，热泪盈眶。久违了的旋律让他们重新找到了昔日的感觉。俄《议会报》说，这意味着，联盟的思想尚有生命力。

　　在苏联解体10年之际，俄罗斯当今最负影响的3家社会舆论调查机构，即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社会舆论基金会和俄罗斯社会舆论与市场研究公司，就如何看待苏联解体等问题在俄罗斯民众中间进行了广泛的调查。

　　12月25日，俄罗斯《消息报》公布了调查结果。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绝大多数被询问者认为，他们坚决不能接受所谓“苏联解体是由于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失败和经济制度的低效率而致”的说法；四分之三的人认为，苏联解体的直接原因是国家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的无能和利欲熏心；认为苏联解体是由于“社会经济危机、外国敌对势力的颠覆和共产主义意识形态失败”的人不足15%。

　　社会舆论基金会在俄罗斯44个地区对1500人进行了调查。其中四分之三的人认为，苏联本可保留。大多数被询问者愿意生活在苏联，而不愿意生活在现在的俄罗斯，这主要因为现今在俄罗斯，平均工资不到150美元。所以，很多人愿意回到苏联时代。在不少人的心目中，苏联依然存在。23%的俄罗斯人认为，将来有可能恢复苏联。68%的人则认为，苏联已不可能恢复。他们预计，俄与某几个国家，如白俄罗斯、乌克兰和哈萨克斯坦将来有可能结成更紧密的联盟。只有15%的人认为，目前的独联体能够继续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