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强

　　由于20余年来阿富汗国内战乱频仍、管理混乱，该国逐渐成为世界毒品的大本营，其鸦片产量最高时占到全球的80%。由于毒品生产与交易一直是塔利班政权和其他军阀财政支柱，阿富汗当局明里禁毒，暗中保护，使国际社会的努力收效甚微。而美英等国的军事打击则为阿富汗的毒品产业和世界毒品市场带来了新的变数，引起人们的高度注意。

　　世界头号毒品王国

　　世界原有三大毒品王国：一是南美洲的哥伦比亚，二是位于缅甸、泰国、老挝等国交界处的“金三角”地区，第三个就是以阿富汗为中心的中亚地区。阿富汗出产的毒品向北经过克什米尔、塔吉克斯坦、俄罗斯，向西经乌兹别克斯坦至伊朗、土耳其，两条线路到达欧美和亚太等世界各地。由于这一地区地处各国边境，面积狭长，从地图上酷似一轮弯月，被形象地称为“金新月”。

　　阿富汗是一个层峦叠嶂的国家，6500万公顷土地中，耕地面积只占260万公顷。1979年苏军的入侵使阿富汗农业遭到了灾难性的破坏，三分之一的农田荒芜，三分之二的村庄遭到轰炸。也就是在这一时期，鸦片种植开始传播，基本上处于秘密和小面积种植的状态。苏军撤离之后，阿富汗于90年代陷入了更加混乱的内战时期，其农业受到更大的破坏，鸦片种植随即转入公开地大面积种植、大规模生产与加工的时期，毒品产量连年飚升。1989年阿富汗鸦片的产量已经达到1200吨，1992年就上升到2200吨，1994年增加到2400吨。1999年，鸦片产量达到创纪录的4600吨。阿富汗这个人均年收入只有380美元、世界上最为落后贫穷的国家，居然一跃而成为全球最大的毒品生产与输出国。

　　塔利班：毒枭的“庇护神”

　　有统计数字表明，阿富汗毒品产量的93%来自塔利班控制区，而在欧洲销售的海洛因中，80%来自塔利班控制的阿富汗。迹象表明，塔利班政权是阿富汗毒品生产与销售的保护人、提倡者和最大的受益人。

　　内战时期，提倡鸦片种植和保护毒品生产与销售，一直是各派军阀的普遍做法，使他们获取了丰厚的利润。实际上，随着阿富汗连续遭受自然灾害和战乱破坏，毒品种植与生产不仅是许多农民的谋生的主要手段，也已经成为塔利班和一些军阀最重要的财政来源。

　　在阿富汗贾拉拉巴德地区，一位鸦片种植专业户表示，阿富汗除了鸦片或海洛因外没有其他收入来源。另一位35岁的农民说，他种植鸦片每公顷可获得纯利2000法郎，这在贫穷的阿富汗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因此，罂粟在阿富汗被当地农民称为“绿色金子”。

　　毒品是塔利班政权的财政支柱。塔利班向所有种植鸦片的农民收缴宗教税，被称为“十税”，即除了毛拉和其他宗教领袖以及塔利班领导人之外，所有人都要交纳利润的10%。另外，塔利班还向将鸦片加工成海洛因的工厂收税。据称，在鸦片的收获季节，每个加工厂每天交纳的税金高达3万法郎。不仅如此，塔利班还将手伸进了毒品买卖者身上。买卖者每达成一笔交易，塔利班都要从中收取一定比例的税金。据估计，塔利班可以从鸦片种植者、加工者那里获得三分之二的纯利润。

　　由于巨额利润的驱使，塔利班打着宗教的旗号，积极鼓励种植鸦片。塔利班最高领导人奥马尔曾经强调说，为了打击反塔力量的需要，可以进行毒品交易。一些塔利班的领导人经常到鸦片种植区视察，并向农民解释说，“白色香粉”并不影响伊斯兰国家的纯洁性，鼓励人们大量种植。尤为令人震惊的是，许多被关闭的学校转而成为从事毒品种植与加工技术的传播场所，一些学校开设专门课程教年轻人学习如何种植鸦片。大批的阿富汗农民从学校得到培训，学到了相关技术。

　　阿富汗毒品市场的另一个奇特现象是其肮脏的“毒品——武器”交易。国际贩毒集团，尤其是国际武器黑市的军火商用武器与塔利班换取毒品。因而，塔利班不需现金就能得到他们需要的武器。毒枭与军火商在阿富汗既相互争夺又狼狈为奸，军火商在阿富汗以高价出售武器，以低价购买毒品。

　　联合国驻阿富汗的禁毒官员巴尔纳·法拉伊表示，多年来塔利班一直将鸦片作为它向国际社会讨价还价的筹码，试图借以换取国际社会的承认和援助。

　　“金新月”毒品输出的大动脉

　　数量如此巨大的阿富汗毒品如何到达世界各地？它的销售网络是怎样一个结构？人们不禁提出疑问。

　　总体说来，阿富汗毒品的输出有两大动脉。一是北线，经巴基斯坦、中亚和俄罗斯，分成两路，一部分经印度和中国、蒙古到达亚太地区，另一部分也是最主要的一部分经俄罗斯抵达北欧、中欧、西欧，然后被转运到南、北美洲。另一条大动脉是南线，即伊朗、乌兹别克、土库曼、高加索和土耳其等国，运抵欧洲东部和中南部，再转向南方抵达非洲，向西越过大洋，到达南、北美洲。

　　首先讲北路。在运抵世界各地之前，鸦片在金新月地区和前苏联国家被加工成吗啡，然后再被制成海洛因。在上述地区和国家里，乙酸酐等制造毒品的化学药品很容易在黑市里买到，而且价格也相当便宜。据称，许多濒临倒闭的前苏联工厂几乎完全靠生产这些非法的化学药品维持。另外，这里法律松弛，边防与海关人员腐败成风，警察靠保护毒品生产与交易赚取高额报酬，使这一地区成为毒品的天堂。以这些国家为起点，毒品被藏在运载葡萄干或者胡桃和卡车中，或伪装成面粉袋，混在满载面粉的前苏联锈迹斑斑的火车厢里，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被运抵俄罗斯、波罗的海诸国、波兰、乌克兰和捷克共和国，然后又从这些国家运往斯堪的纳维亚、德国和更远的西欧。

　　乌克兰、白俄罗斯和立陶宛等其他几个前苏联西部的共和国拥有发达的公路和铁路运输系统，它越来越成为阿富汗毒品重要的流通干线。俄罗斯、德国等国是阿富汗毒品重要的倾销地。

　　南方大动脉，又称“巴尔干”路线，主要是从阿富汗到土库曼，再经里海到达高加索，然后到土耳其，再从土耳其西部经巴尔干向全欧洲和北非走私。在巴尔干，毒品又有三大流向：一是利用集装箱卡车穿过保加利亚和马其顿，然后设法把毒品运到塞尔维亚、匈牙利和奥地利；第二条路线是，穿过阿尔巴尼亚和马其顿，然后用快艇在晚上把毒品经亚得里亚海运到普利亚东部海岸的海滩上，再通过高速公路抵达奥地利和中欧；第三条路线是，用集装箱运货船把毒品从黑海沿岸的康斯坦察运往土耳其和意大利，通过意大利南部转运非洲。

　　军事打压之下：毒品将流向何方

　　“9·11”事件对阿富汗以至世界的毒品销售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恐怖分子袭击美国的前一天，阿富汗市场上生鸦片的价格为每千克700美元，是近10年来的最高售价。但是两个星期之后，贾拉拉巴德和坎大哈的街道上生鸦片的价格就暴跌到每千克100美元。但国际黑市的价格走势却截然相反，欧洲和北美地区的海洛因却节节攀升，法国的海洛因售价已经达到大约每千克2万到10万法郎。

　　美英等国对阿富汗的轰炸对国际毒品市场和价格走势带来了新的变数。虽然军事打击有助于扰乱阿富汗的毒品贸易，但是由于阿富汗的鸦片产量大约占世界的80%，很难预测今后会产生什么后果。人们一方面担心军事打击会刺激阿富汗毒品的外流更加加剧，另一方面也担心会促使阿富汗政权更加放肆地鼓励鸦片种植与交易。现在，一年一度的鸦片收播季节即将到来，虽然塔利班表面上禁止鸦片种植的法律依然有效，但是谁也不知塔利班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因而很难估计明年春天鸦片的收成。

　　目前，美国政府正力图通过各种渠道劝说塔利班政权在今年的收播中严格执行禁毒令。但是有分析家指出，这恐怕无异于与虎谋皮。因为对于阿富汗这样一个正在面临军事打击、饱受破坏、财政资源捉襟见肘的政权来说，可能比以住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毒品。

　　更加值得人们高度注意的是，有迹象表明，阿富汗正把以往丰年中积存的部分鸦片投入市场，以缓解由于美英空袭而造成的越来越严重的财政困难。据联合国官员估计：目前掌握在塔利班政权、拉登的“基地”组织以及各路毒枭手中的鸦片库存高达2800吨。

　　对于阿富汗的塔利班政权来说，这可能是他们用以抵抗西方的最大本钱了。2800吨这个数字，依然占到世界鸦片年度销售总额的半壁江山。它可以制成大约280吨海洛因。按照世界上毒品价格最为便宜的巴基斯坦的批发价，这些鸦片价值14亿美元。而加工成白粉后在欧洲和其他国家市场上的总价值有多少呢？据国际刑警组织和联合国禁毒官员估计，将高达400亿到800亿美元。对于穷得叮当响的阿富汗来说，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鉴于这些因素，阿富汗库存的巨额毒品已经引起国际社会的高度警惕。美、俄、法以及巴基斯坦、乌兹别克等国已经开始研究军事打击后阿富汗毒品生产与流向问题。有关各国缉毒与边防部门也开始着手加强边防检查，严密控制阿富汗毒品的外流。

　　当前，面对西方国家接连不断的军事打击，阿富汗库存毒品的外流以及塔利班涉毒政策的走向，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内影响世界毒价走势的最大变数，并对中亚地区形势与安全造成难以预测的影响。至于根除阿富汗的毒品产业，恐怕非要等到美英等国和北方反塔联盟的军事打击大功告成、阿富汗政权改朝换代之后才有可能。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是：国际社会应如何对付阿富汗毒品的大幅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