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中国--印度

　　来自“玛丽娅·苔瑟拉”号的标本，最终送到曾一鸣这里来进行复判。在他的实验室里，这些技术已成常规，袁崇厚没等曾一鸣发话，就把标本都做上了。

　　第二天，出来的结果完全证实了国境检疫所的判断，这确是HPSV病毒。但有一份标本 却令袁崇厚感到意外，这份PCR结果虽然看起来也是三条线，单独在一块胶上时和其他的标本看起来很像，但对照分子量标准仔细测量，却发现中片段变长了，电泳位置反而在大片段的上面。

　　袁崇厚弄不清其中的原因，赶紧重复实验。同时就把这个片段克隆起来，进行序列分析。当曾一鸣来上班的时候，序列资料已经出来了。

　　曾一鸣看了结果，果然中片段的序列比原来的多出了一大截。把这段序列输入计算机，选了一个适当的软件，与已有的基因库比较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多出来的一段和一种肠道病毒的基因很相近。那基因编码一种酶，能引起肠道上皮细胞代谢紊乱，造成腹泻。

　　“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曾一鸣问袁崇厚。

　　袁崇厚沉吟了半晌说，“这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觉得凶多吉少。汉坦病毒肺综合征本来不能在人与人之间传播，现在它得到了这种酶的基因，就是为它从人体中排出开辟了一条路径。如果确实，那就会成为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我们现在甚至没有办法控制它。可是我不明白，这种情况怎么会在‘玛丽亚-苔瑟拉’号上发生，而这条船上又为什么没有病人？”

　　“‘玛丽娅.苔瑟拉’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恐怕是无法查清楚了。一般说来，有各式各样的机会发生这样的事件。比如在那条船上有正在患病毒性腹泻的病人，同时又感染了Ill5V病毒。如果重复感染的病毒能进人同一个细胞内，它们在复制时就有可能发生杂交，从而使一种病毒的基因进人到另一种的结构中。也许他们把所有感染了这种疾病的病人都送下了船，所以船上没有了传染源。可是我们恐怕没有时间来追查这种新病毒的起源了，如果印度的疾病就是这种病毒引起的，恐怕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建立控制措施了。你赶快转化细胞，我急于要知道产生出来的病毒的致病力如何。如果它确实能引起迅速传播的疾病，很可能在最近就会形成世界性的大流行，恐怕我们只能希望，这回自然界对人类开了一个大玩笑。”

　　他们已经有了将三个克隆子转化人同一个细胞的经验，这次并没有遇到多少麻烦。病毒通过细胞的转录系统源源不断地复制出来。实验的结果压得袁崇厚喘不过气来，这决不是什么玩笑！从第二代起，培养瓶壁上的细胞就大片大片地死亡脱落，而且，通过细胞的次数越多，病毒的毒力就越强。可是，接下来的结果却使他们喜出望外，这种新获得的酶并不在病毒的表面出现，对它的抗原性影响不大。只要把他们上一次制备出来的单克隆抗体，加一点在培养液中，细胞就能安全无恙。

　　这意味着，现在已经通过中试的疫苗对这种新疾病也有效。这也意味着，这种可怕的传染病真的袭来时，我们手中已经握有对付它的手段。

　　印度又一次成了一个孤岛。整整三星期，全世界没有一架飞机飞人印度领空，而印度的飞机也被各国拒之门外。一架印航的班机甚至已经在迪拜机场的上空盘旋，也被迫返航飞了回来。陆地边境和海上交通全被封闭，这个国家被彻底地孤立起来了。

　　印度的服装业本来世界驰名，可这些服装现在全都堆在仓库里无人问津；印度的鲜花本来畅销各国，定单收到了，花也种出来了，可这些预定销往国外时刚好开放的鲜花，现在却堆在机场上；花蕾绽开又蔫萎了，最后成了一堆枯草，甚至没有人把它们从机场清理出去；这个季节本来是印度的旅游旺季，可现在各大旅馆门可罗雀；这只是报纸还能发出的、有气无力的哀鸣。短短的几个星期内印度损失了上十万人，全国的经济活动都已陷人停顿。谁也说不清楚这场灾难已经给印度带来了多大损失，更说不清楚灾难还要持续多久。

　　印度政府派出了一个庞大的代表团，到各国去游说，其中也包括哈夫金研究院的院长。人们希望这位院长能拿出一些科学结论，说动那些国家的领导人。让他们相信印度政府有能力控制这种局面，不要再进行绞杀般的封锁。他感到屈辱，但又无可奈何。1994年苏拉特事件时，那个代表团里就有他，人们同样希望他充当这样的角色，而那次游说是一无所获。更何况那时只是面对着一种人类熟知的疾病，而这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控制这种局面。

　　印度政府邀请世界卫生组织的总干事来访，希望他还能像1994年一样为印度说些安定人心的话。但这次总干事本人没有来，只来了一位高级助手。这位难说话的助手却斩钉截铁地表示，他不相信印度政府已经控制了事态的发展，他无法说服其他国家解除对印度的封锁。

　　在非正式会谈中印度的卫生部长几乎是在哀求：印度同样是世界卫生组织的成员国，世界卫生组织总得拿出点实际的办法，来帮助印度摆脱困境。这位助手迟疑了半天，才说，世界卫生组织接到过一份报告，提到中国已经发展了一种单克隆抗体，用来治疗“玛丽娅·苔瑟拉”号上的病人，其中一例已经治愈。和中国方面联系一下，也许是一条出路。但他马上又说，由于例数太少，他个人不能保证这种办法的可靠性。世界卫生组织的正式建议仍然是，加强隔离封锁，保护还没有感染的人群，等待这种疾病的流行自然停止。

　　到了这种境地，印度政府确实万般无奈，什么有风险的措施也愿意试一下。他们派出一个由副总统率领的代表团出访中国，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按照协议，用于制备疫苗的毒株从曾一鸣他们的实验室立即被分送到国内，甚至在日本和新加坡的十几个生物制品单位，日夜开工赶制。一个星期之后，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一架专机飞抵印度，满载着疫苗和抗体等生物制品，降落在新德里国际机场，随机到达的还有一个来自中国的专家小组。

　　无数个志愿者组织被动员起来，迅速查明了当时仍在患病的病人的分布情况。在这些病人周围建立起隔离圈，首先环绕着隔离圈普遍接种疫苗。隔离圈内则大力改善卫生状况，并对那些还没有发病的和刚发病，症状还不显著的居民使用针对这种疾病的单克隆抗体。尽管那些已经出现呼吸窘迫的病人仍在无可挽回地死去，饱经忧患的居民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

　　一个星期之后，发病的人数开始减少；一个月之后，终于再没有新的病人发生了。不仅印度，全世界都为之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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