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军事舰船知识 > 军事新闻 > 正文
寻访西藏边关的爱国军人

http://jczs.sina.com.cn 2001年10月19日 07:20 解放军报

  ●本报记者刘璇

  去西藏看看,可以说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8月中旬,当领导决定派我去西藏边防采访时,我竟激动得坐立不安,买照相机、准备胶卷、订购机票,3个多小时后,我就登上了飞赴西藏的客机。

  整整31天的颠簸,西藏的神秘与高原军人的独特织成的新奇,深深敲击着我的心灵。我感动得哭过,也笑过,但真正沉静下来时,才发现记忆中镶嵌最深的仍然是高原上的特殊军人。

  雅鲁藏布江上的撑船人

  来到西藏的“小江南”———林芝,我被告知无论如何要去雅鲁藏布江和尼洋河的汇流处看看。没想到,一份奇妙的缘分正在那里等待着我……

  车子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后,我终于站在了风景如画的雅鲁藏布江边。正醉心欣赏,却突然发现绿树掩映中有一个小码头,码头里停靠着几条船,船上似乎闪动着绿色身影。“这里有部队?”我急忙问。“有一个船队。”同行的林芝军分区张干事说。我不禁纳闷,“西藏没有海军,怎么会有船队?”张干事解释:“这是我们分区后勤部的船舶运输队,是西藏高原上唯一的一支。”我不由得心头一喜,“走,看看去!”

  就这样,我见到了船队的队长杨丹。杨队长个子不高,身体却很结实。也许是久居林芝这个常年多雨的地方,脸并没怎么晒黑,但颧骨处依然可见两片淡淡的“高原红”。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镜片,显得那么敦厚亲切。

  当我们在他的小屋坐下,要求他讲讲自己时,杨队长用手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了。“我就是雅江边上一个撑船的,有啥好讲的?”原来,1991年杨丹从西藏军营考上了镇江船艇学院,也许是对西藏的山水太有感情了,毕业后他依然申请回藏,来到了船舶运输大队。他说:“当时做这个选择,并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有一种强烈的感受:我属于西藏,我应当回去。”

  7年的江上撑船生活,不仅仅使他成长为运输大队的队长,而且也练就了一手过硬的技术。据杨队长介绍:雅江的航道上没有航标,夜里航行的照明只能靠船上一个小小的探照灯,难度可想而知。再加上雅江的江底都是沙子,一旦发洪水或是刮大风,沙子沉积位置的变动影响航线变化,这些都给航行带来许多不便。为此,杨丹队长专门给我们讲起了他的一次历险:“那是1997年7月17日,我带船去执行任务。刚开出不远,只见上游山口间黄蒙蒙的一片,我一下反应过来那是一阵飓风,赶紧叫船员靠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到半分钟飓风就刮到了我们眼前,船身被浪推得东倒西歪。这是我行船以来从未见过的大浪,我强迫自己镇定,指挥大家靠岸。突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拖船和驳船之间的缆绳已经被摇晃的船身带松,马上就快滑脱了!如果滑脱,驳船不知会被浪推到哪里,而拖船会因为船身过轻被掀翻,所有船员都会有生命危险!我当时紧张极了,心跳的声音似乎比风浪声还大。我顾不上想什么,冲过去扯住缆绳,用身体死死地把它们压在缆绳墩上。浪铺天盖地硬生生地打在我身上,冰冷刺骨的江水激得我喘不上气来。原本离岸边只有一二百米的距离,我们却折腾了两个小时才安全搁浅。我的手脚早就冻得麻木了,半天在甲板上爬不起来,还是船员们把我抬上岸的……”

  在杨队长的床头,大大小小六七个药瓶里装的全是肠胃药,胃痛、闹肚子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原来,船队所在处是个洄水区,这里江面宽阔,水平缓且深,是修建码头的适宜之地。但就因为是洄水,经常有从上游漂来的枯树叶、猪羊牛的尸体等很多脏东西积在这里,水质遭到了严重的污染,而船队的主要用水就是靠从江中抽取,因此生肠胃疾病成了船员们的“家常便饭”,杨丹住院几次都是因为肠胃炎。我问杨队长:“不觉得这样太苦了吗?”他却说:“比起有些连水都不够吃的连队,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在雅江江边的生活是艰苦的,在雅江上跑运输是危险的。然而在杨丹的眼中,一切又是快乐和美好的。“每次我们把物资安全送到派区的时候,特有成就感。”“心情不好的时候,到江边走走,心境一下子就变得如同洗练的天空般明净。”说这些时,杨丹满脸的兴奋。

  点燃希望的藏族“金珠玛米”

  从林芝县回到八一镇,我决定去这里的一所部队办的小学看看。

  听说我要去鱼水小学采访,山地步兵旅的司机代老兵主动要求送我。他似乎对鱼水小学十分熟悉,边开车边向我介绍情况。“这个小学是旅里炮兵团投资建成的,老师是从新兵里挑出的清一色藏族战士。学校已经办了10年了,教学质量在林芝县是数一数二的。有个叫次仁的士官很厉害,他带的学生有的考上了大学……”

  见到次仁旺久,他正在学校的小会议室里忙着为新学期备课。中午这里就停电了,屋子里的光线很不好,次仁紧靠门口坐着,借着屋外的亮光在备课本上写写划划。次仁有着一张高原人特有的黑红脸膛,他不太爱笑,浑身有一种严师的味道。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告诉记者,从小他就有两个愿望,一是当一名解放军,再就是做一名老师。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两个愿望会同时实现。

  在次仁简陋的宿舍里,最大的物件就是床头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些跟教学有关的书。更令人惊奇的是,其中竟有两本《儿童心理学》。记者问次仁怎么还看这种书,他很认真地说:“不懂儿童的心理,教不好学生。”

  次仁拿出他最珍贵的相册给我看,里面全是他和他的学生们。其中的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可爱的藏族小姑娘。次仁告诉我,她叫达娃,刚来学校的时候只有3岁。本来学校不收这么小的学生,可她的父母硬要把她送来,也就只好把她放在次仁的学前班里。3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叫上学,课堂上不是玩就是睡,有一次竟然把大便拉在了裤子上。一气之下,次仁把达娃赶回了家。团首长听说了这件事,严厉地批评了次仁,告诉他,要做一名合格的教师首先要学会关心学生。第二天,次仁亲自跑到达娃家,向她的父母道歉,并把小女孩重新接回了学校。这张照片是达娃一家从这里搬走时,特意送给他做纪念的。次仁说:“我之所以把她的照片摆在第一页,就是因为是她让我懂得了身为人师的责任。”

  近两年来,次仁所带班级的考试成绩一直在林芝地区名列前茅,好几名学生考上了内地的重点大学。在这个有着4年教龄的“老教师”心中,这些才是对他最高的褒奖。

  格金山下的推雪兵

  在山南军分区,我听说了这样一个名字———张文生,他是某边防团的一名推雪兵,每年冬季大雪封山时,他就负责开着推土机在大雪中开出一条道来,方便车辆通行。于是,我遇到了第3个采访对象。

  从军分区所在地乃东到边防团驻地措那,短短100多公里的路程,海拔却骤然从2000多米上升到5000多米。一路走来,仿佛一脚从夏末跨到了初冬。见到张老兵时,已经是下午6点多钟。眼前的他和想象中完全不同,消瘦的身材,说起话来慢慢的,轻轻的,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让人很难将他和笨重的推土机联系到一起。可就是眼前的这个士官,已经在这里与风雪相伴了整整9个冬季。

  张老兵告诉我,每次执行任务,他都要开着推土机走40多公里的山路。西藏的山路上一会是沙地,一会是河沟,一会又布满嶙峋的怪石,在这种道路上行驶,对推土机的磨损很大,现在连队配备的推土机已经十分老化了。虽然听了老兵的介绍,可打开车库,我还是对眼前的一切震惊了:推土机铁铲的铲尖早已被磨得参差不齐,车身锈迹斑斑,车灯没了,一扇车门也早就掉了下来,驾驶室的座位又硬又冷……真不敢想象张老兵是开着这样的“坐骑”,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气温下清雪开路的。然而张文生却说这不算什么,更让他们头疼的是老化的机器遇上难走的路,履带常常脱落。推土机的整个履带一共有40多块履带板,一块履带板有10多公斤重,要把它重新接好得花上一两个小时。是啊,不难想象,在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顶着风雪作业,对战士们是多大的难题和考验啊,张老兵手掌上厚厚的、泛着焦黄色的老茧就是答案。

  对于苦和累,张文生说:“那咱是做好了准备的。可没想到当上了推雪兵,还得常常和死神打交道。”那是1993年12月的一天,张老兵第一次参加为检查团开道的任务。他们早上4点钟就出发了,一直到下午4点才把只有20公里的路开通。那天的风雪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到他们返回时,早上才开好的道又已经被风雪吞没了,只好靠记忆慢慢向前行进着。“屋漏偏逢连阴雨”。走到半路,推土机突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抛锚了。发动机一停,水箱里的温度立刻从七八十度骤减成零度。如果长时间下去,水箱中的水结冰,发动机就会报废。张老兵和两个战友顾不上寒风刺骨,赶忙把推土机的铁铲放下挡住风雪,然后脱下身上的两件衣服用汽油点着放在水箱下,最后终于把冰融掉,把水放了出来。没有几分钟,他们的手就冻僵了,衣服上也结了一层冰。天已经快黑了,风雪却越来越大。这时要回连队是不可能的了,张老兵和战友们只好相互打气,沿着远处电线杆延伸的方向向前方的道班走去。满山遍野的白色,一点点生气都没有,有的只是被世界遗弃的无尽孤独和恐惧。不知走了多远,朦胧中张老兵听到了一声狗叫,再近些是道班里隐约的火光。一时间,老兵泪水纵横:“这次终于可以活着回去了!”像是沉睡在海底许久被激活似的,战士们挣脱疲惫,向道班跑去。由于在风雪中行走过久,老兵们的腿怎么也不能打弯,折腾了半天才爬上了炕。等暖和过来他们才发现3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冻伤了。一个整个颈部全冻黑了,另一个10个指甲盖全部冻掉,张老兵则得了“雪盲”,双眼不停地流泪,火辣辣地疼得钻心,睁都睁不开。第三天,团里派来救援的人才把他们找到。此后的一个月里,白天黑夜他都离不开墨镜。听完张文生的历险记,我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感叹着。张老兵咧了咧嘴,“我们当‘山大王’是常事,早就习惯了。”

  “你的家人知道你在部队从事这样的工作吗?”我提了个问题。只见他突然愣住了,然后将脸埋在两个膝盖之间,肩头在微微地抽动着,久久没有抬头,没有言语。他哭了!我不禁深深地责备起自己来,不该问这种触动思乡情的问题。正想换个话题,却只听老兵抬起头来喃喃地说:“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啊。边防军人从来都是只报喜不报忧的……”火光闪闪,印在他满是泪水的眼睛里。我再也忍不住,鼻子酸了……

  第二天返回的路上,远远地看见小土坡上独立着一座黑色的小矮屋。同行的张科长告诉我,那是藏民放牧临时居住的小屋,张老兵这些推雪兵执行任务时就经常夜宿这里。我走近一看,屋子是用碎石板搭成的,石板间的缝隙很大,根本遮不住风雪。房子很矮,进去只能弯着腰活动,潮湿的土地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可就是在这里,疲乏的推雪兵们仍然睡得那么香甜。钻出小屋,我的视线被一样东西吸引了。在小屋的木头门梁上端端正正地别着一枚军帽徽,帽徽上火红的五星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瞬间,我的心头猛然一震,一种庄严的情感迅速充满了胸膛。我退后几步,标标准准地向帽徽行了个军礼。这个军礼献给张老兵、杨丹队长、次仁老师,献给所有的高原军人!

  


发表评论】【军事论坛】【短信推荐】【关闭窗口

新 闻 查 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