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英开始对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开始军事打击后，美国国内先后传出了几例病人感染炭疽病的消息，目前已经有感染者死亡，美有关部门在经过调查后否定了自然感染的原因，已经初步认定此事可能与恐怖袭击有关。

　　生物恐怖主义者为什么会看中这种细菌呢？首先因为炭疽是一种严重的疾病，分布又非常广泛。炭疽原是食草动物的疾病，引起这种疾病的细菌就是炭疽芽孢杆菌，它就存在于 土壤里。食草动物如牛羊等，进食时口鼻离地面很近，而且常常连根拔起来。这样很容易把土壤中细菌的芽孢吸入呼吸道，造成全身性的感染。对食草动物来说，这种疾病通常是致命的。

　　不仅牛羊等家畜会感染这种疾病，它对许多野生动物也是可怕的灾难。在非洲的河马、加拿大的北美野牛和美国得克萨斯的鹿群中，都有过炭疽的严重流行，死亡惨重。

　　炭疽对人类虽然不像对食草动物那样危险，但也能引起严重的疾病。人不吃草，也很少把口鼻贴近地面，因而，人主要通过与动物接触或吃动物的肉感染炭疽。经常与牲畜接触的人，如牧民、兽医和加工皮毛的工人，常患皮肤炭疽。那是一种不痛的溃疡，但非常难以治愈。如果吃了患了炭疽牲畜的肉(炭疽芽孢杆菌可不是煮熟了就能杀死)，会患肠炭疽，就严重得多。而且，不管哪一种类型的炭疽，没有得到正确的治疗，都会发展成败血症炭疽或肺炭疽，很容易引起死亡，还有可能在人与人之间传播。

　　细菌非常容易培养：掘起一点泥土，放在水里煮一会儿，接种在加了一点血液的培养基上就行了；而且非常危险，只要随便一喷洒，就能造牲畜和人类大批死亡。

　　生物恐怖主义者看中这种细菌，还因为它几乎是一种永不死亡的细菌，所有的芽孢杆菌都有一种共同的特征：它们能够形成芽孢，因而很不容易死亡。在环境恶劣的时候，细菌内部会有一小部分浓缩起来，在这一部分周围形成几层坚硬的壳。里面的生命活动变得非常缓慢，而壳外面那部分就死亡消失了，这就是芽孢。环境条件一变好，壳里面的部分会像“发芽”一样长出来，又成了能够繁殖的细菌。

　　那么，炭疽芽孢杆菌能活多少时间？

　　在我国的华北地区，有过这样一件事情。抗日战争时期，有一批军马患了炭疽，被封闭在一间窑洞里面。由于战争，也由于后来的许多变故，村里的老人都不在了。没有人知道那里曾经有过一孔窑洞，更不知道那里曾埋葬过患病的军马。到了20世纪80年代，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那个窑洞被挖开。战马当然早成了枯骨，可扬起的灰尘却感染了挖土的民工，在村子里引起了流行，死了十几个人。

　　这仅仅是40余年，炭疽还能活得长得多。

　　在英国的一个小城里，有一个警察博物馆。1997年，博物馆进行维修的时候，在清理出来的杂物中发现了一支小玻璃管。人们惊异地发现，这一被遗忘的东西，竟然是在1918年缴获自一名德国间谍。他们把这支玻璃管送到专业机构鉴定，发现是炭疽芽孢杆菌，不仅仍然活着，而仍然具有致病能力。

　　还能活多久？我不知道，也许，在一定的条件下，它是永不死亡的。而恰恰是人的错误行为，造成了这种条件。过去在军队里，规定枪杀患传染病的马匹。然而，正是在流出的血液里，含有大量的炭疽芽孢杆菌，会造成更多的马匹感染；许多地方把患了炭疽的尸体深埋地下，这等于把炭疽永久性保存下来，年代久远之后，就可能造成突然的爆发流行事件。

　　正因为炭疽芽孢杆菌的这种性质，它成了最早采用的细菌战剂，至今仍在使用。生物恐怖主义者不需要去占领任何土地，而炭疽又能给一个国家造成永久性的，甚至是无法恢复的损害，这不正符合他们的目的吗？

　　日本的邪教组织奥姆真理教想利用炭疽发动细菌战争，空惹来世人唾骂，他们的阴谋为什么未能得逞？这些邪教徒毕竟是些外行，他们只知道把炭疽芽孢杆菌弄到手，却没有发现，他们的细菌丢失了一个质粒。

　　什么是质粒？我们知道，细菌引起疾病的能力和细菌的其他生命功能一样，都受遗传的控制。细菌主要的遗传物质是它的染色体，染色体一旦损坏，细菌固有的性质。比如我们上面说的芽孢杆菌不死的特征，就是由染色体决定的，是细菌固有的性质。染色体外的遗传物质中，有一种叫做质粒，是一种较小的、环状的DNA结构。质粒的特点是能够独立复制，所以，在一个细菌的细胞中，染色体只能有一个分子，而质粒却可以有许多。

　　芽孢杆菌原来是独立生存的生物。世界上有很多种芽孢杆菌，它们就生活在土壤中，对人对动物都没有什么危害。为什么惟独炭疽芽孢杆菌这样厉害？原因是它们除了染色体之外，还在进化过程中获得了额外的遗传物质。在炭疽芽孢杆菌中，那是两种不同的质粒。

　　其中一种决定炭疽芽孢杆菌可以产生荚膜。细菌有了荚膜，就可以抵抗动物身体内白细胞的吞噬。所以，炭疽芽孢杆菌在动物的身体内，才能生长得那么快；动物死亡的时候，它们的器官和血液里几乎充满了这种细菌，也才能造成那样严重的污染。

　　另一种决定这种细菌产生两种毒素。一种叫致死因子，另一种叫水肿因子。这可能是最厉害的细菌毒素，只要有一个分子进入细胞，就能使细胞破裂死亡。正由于这些毒素，食草动物感染炭疽后，才会那么快死亡；也由于毒素破坏了血管的细胞，才会那么严重的出血，把细菌带出体外，造成无法收拾的污染。

　　可炭疽芽孢杆菌的这些性质毕竟是外来的，容易得来的东西，就容易失去。炭疽芽孢杆菌的两个粒丢失了任何一个，这种细菌就恢复了它祖先的特征，对动物和人不会造成任何危害。奥姆真理教徒不懂得这一点，所以他们只放出了一股股难闻的臭气，却没看到一个人生病。

　　科学面临的挑战

　　如果诊断正确，炭疽可以治疗，青霉素就是其特效药物。真正麻烦的问题，在于一块地方一旦受到炭疽芽孢杆菌污染，极难消除。从污染的土地上，将不断有动物遭到感染，威胁人类，而且使污染的地域不断扩大。

　　这种污染顽固到什么程度？让我们来讲一个故事。在英国，一个人买下一块土地。这里曾经是一家屠宰场，曾经受到炭疽的污染。可这块土地荒废多年，慢慢地，再没有炭疽病例发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这个人把荒废的土地犁了一遍，谁知这样一来，周围不断有牲畜发生炭疽。卫生局进行了检查，发现就是因为他把原来土层深处的炭疽芽孢杆菌翻了上来。这块土地再次荒废，卫生局勒令他清除污染。这个人想尽了一切消毒的办法，可不管他怎么做，每次检查总是可以查出炭疽芽孢杆菌。他在这块地周围筑起篱笆，邻人的牛羊还是发病；他把整块土地都打上水泥地面，可在水泥的外围还是查得出这种细菌。为了这块土地，他几乎破产，而这累赘却死死地压在他身上，送人都没人敢要。

　　确实，以今天科学发展的水平，还没有对付炭疽污染的有效办法。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英国也在发展生物武器，在大西洋的一个小岛上，实验过一枚炭疽炸弹。从那以后，没有吃草的动物能在那个岛上活下来。40多年过去了，英国政府似乎想挽回这个错误。他们派了海军，在那个岛上每隔1米打下一根带孔的钢管，然后，用海水稀释甲醛，用强力的泵压到土壤里去。炭疽的污染总算是消除了，可大家也可以看出，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1米深的土壤全都浸透了掺着甲醛的海水，这岛上将有许多年寸草不生。

　　前景也不全是漆黑一片

　　我到英国去参加炭疽方面的科研协作，我原来的老师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你干什么要去搞炭疽那个“讨厌”的杆菌？还是回到我这里来，咱们一起搞鼠疫。听他那口气，好像鼠疫菌该是种“可爱”的细菌。当然，鼠疫菌一点也不可爱，不过炭疽可绝对“讨厌”。至少，我们现在还没有好的办法，来阻止炭疽污染不断扩大。

　　可这些年来，科学界对炭疽的研究，还真发现了“讨厌”的炭疽芽孢杆菌有点“可爱”的性质。我们刚才讲过，炭疽的毒素是最厉害的细菌毒素，可它必须进入细胞，才能发挥它的毒性作用；如果留在细胞外，不管多高的浓度，对人根本无害。

　　炭疽芽孢杆菌能产生一种蛋白质，把这两种毒素引导到细胞内。现在，科学界已经能够做到，消除炭疽芽孢杆菌中编码这种蛋白质的基因。这样的炭疽芽孢杆菌可以成为非常好的疫苗。因为没有这种蛋白质，毒素无法进入细胞，这样的细菌就对人和牲畜都无害；可它又有产生针对两种毒素的抗体，让我们能够抵抗真正的炭疽感染。

　　科学界还在进一步发展这一发现。如果能够改变这种蛋白质，使它能够识别肿瘤的细胞，炭疽芽孢杆菌就能成为非常好的“生物导弹”。我们知道，现在治疗癌症的办法，对正常的细胞都有伤害。不管化学疗法，一个疗程下来，人简直要缩进去整整一圈。一些基本情况较差的病人，实际上不是死于癌症，而是扛不住治疗。有了这种“生物导弹”，可以保证毒素只进入癌变细胞，而对正常细胞完全无害。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癌症、艾滋病，这些今天的不治之症，也许都不再成为对人类的威胁。

　　让我们期待这一天早日到来。(俞东征)(《知识就是力量供稿》 版权所有 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