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金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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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贡嘎机场，坐上武警水电三总队后勤部吴宗凯政委特意安排的“沙漠王子”吉普，沿川藏线朝林芝方向疾驶。9日，波密县易贡藏布河发生世界罕见的特大山体滑坡，海拔530 0多米的拉雍察布雪山整体坍塌，伴随着阵阵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和串串耀眼的火花，体积达3亿多立方米的泥石沿着古老的扎木弄沟倾泻而下，将日夜奔腾的易贡藏布河拦腰斩断，4000多藏族群众和盛产珠峰圣茶的茶厂被困。几百名战友正按照国家防总的指令在现场开渠引流、排险消灾。20多天前，他们也是沿着这条路星夜驰援灾区，只是他们还带着100多台套重型机械。

　　海拔4780米的色季拉大雪山，雪花飞舞，冰碴遍地，我们的车走在上面像在溜冰，惊得司机李林不停地发出“哦、哦———”的声音。而弯急路窄的帕龙天险，陡崖千仞，深壑百丈，车行其中，我的心跳在了嗓子眼，嘴里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司机李林喷出一口解乏的烟，骄傲地告诉我：这条路的最大荷载只有20吨，而我们许多设备自重就超过了30吨，加上拖车转弯半径大，许多地方连弯都拐不过来，稍有不慎，就会车毁人亡。一些临时雇佣的地方司机咬紧牙关跑了一半的路程，死活不再往前开了。可我们不能停下，前方灾情十万火急。一路上，我们渴了喝几口矿泉水，饿了嚼一袋方便面，困了抹几滴风油精，不停地赶路，有时一开就是20多个小时。

　　我经历了川藏线的折磨和惊吓以后，发自内心佩服自己的这些战友们！我知道：我的这些武警水电部队的战友们又创造了千里川藏线运输史上的新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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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日傍晚，川藏公路通麦大桥附近，雪峰皑皑，雨点淅沥。沿着陡滑的便道，跟随抢险副总指挥、武警水电三总队总队长李创坚驱车前往滑坡抢险工地。几百名弟兄已在那里连续鏖战了20多个日夜，开挖了130多万方的土石，月开挖强度超过了三峡工程前期施工。越往后，河水上涨得越快，官兵们也越疲惫了。为尽早把一盆悬在西藏人民头顶的相当于一个潘家口水库的水平安引走，部队刚刚发出了决战动员令。现在他们正挑战疲劳极限，和塌方、泥石流作最后的决战。

　　车在离工地不到2公里远的地方，“嘎”的一声停下了。前方的道路被昨夜的一场大泥石流冲毁了。正在指挥抢修道路的十四支队政委尚文华，已连续工作一个昼夜。他嗓音沙哑地告诉我：我们在和洪水抢时间，可该死的泥石流好像有意跟我们作对，经常骚扰我们，这已是第4次冲毁道路了。路没了，工地上的设备用油、官兵用餐，只能靠战士们背上去。

　　说话间，只见一队战士用背包带绑着油箱、饭桶，或扛或背，钻丛林、涉稀泥，给工地送去油料和饭菜。丛林中旱蚂蟥很多，钻进他们的领子、裤腿，甚至钻进裆部叮咬；稀泥齐腰深，负重几十公斤，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而且随时有被泥石流卷走的危险。行进途中，我问战士：“怕蚂蟥吗？”背着油箱的班长陈宏伟恰好顺手从脖子上扯出一条吸得饱饱的蚂蟥说：“当然怕，可工地储备的油快用完了，不及时背上去，决战就会受到影响。”

　　放眼几平方公里的抢险工地，但见巨大的人工导流明渠已展露雏形，“武警水电官兵请党和人民放心”、“不获全胜，决不收兵”等标语彩旗猎猎飘扬，10 0多台套推土机、装载机、挖掘机、自卸车、手风钻在各施工部位紧张作业，震耳欲聋的机器声在空旷的易贡河谷间回荡。

　　“水位每天上涨1米多，我们每天必须下挖1米，真正是背水一战啊！”副总队长刘宏荣介绍说：“由于操作室闷热，加上连班作业，绝大部分操作手身上长满了湿疹，有的裆部都溃烂了，没有一人下火线。西藏自治区领导说，有这样的战士在，就没有战胜不了的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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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几天的雨，终于放晴了。峡谷里雾气蒸腾，空气如洗，朝阳如浴。大家都说今天天气不错，准备吃过早饭上工地再创一个高产。刚放下碗筷，前指电台传来一则噩耗，把大家都惊呆了：水电二总队19名技术骨干凯旋途中，包租的大客车突遇车祸，4名战士不幸牺牲，3名战士重伤……

　　坐上武警水电指挥部李光强副主任的车，直奔林芝八一镇外20公里的出事地点。一路上，灿烂的阳光不再明媚，心情十分沉重的我们都在扼腕叹息，都在揪心牵挂：昨天，二总队小分队出色完成抢险支援任务，官兵们笑容满面地接过西藏自治区常务副主席杨传堂代表政府和群众敬献的哈达，胜利班师回营。工地泥石流那么凶猛，没人牺牲；帕龙天险那么难走，没有出事。完成任务了，可以去拉萨好好看看布达拉宫、逛逛街了，可以去接受鲜花、佩戴军功章、痛饮庆功酒了，4名战士却撇下这一切，血洒高原，魂系易贡。为了祖国和人民的利益，他们第一次上西藏，就把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神奇的土地上。

　　115医院。受伤的战友正在接受紧急抢救，逝去战友的遗容我们已不忍细看，他们是专业警士刘晓红、彭敏胜、杨金付和张召营。三总队后勤部长王殿林告诉我，身负重伤的杨金付抹了一把后脑冒出的血浆，对战友说了声“快，先救重伤员”，连着把两位战友扶上了担架。

　　望着自己亲爱的战友突然离去，强大的悲痛使我两天两夜无法入睡。彭敏胜，我在三峡带过的兵，个子高高的，笑容憨憨的，业余爱打打篮球。前年3月，我到九江采访部队建设堤防工程情况，无意间碰到了他。我非常高兴自己带过的兵已成长为骨干，被点将到部队急需的地方。这次到易贡，听说他又被点将来了，内心甚是欣慰。只是在工地没专门抽时间找他聊聊，不曾想这竟成了我终身的遗憾！遗憾的更有他的妻子和未满周岁的女儿。她们到部队探亲才半天，他就紧急出征了，她们每天做梦都在热切地盼望着亲人归来！

　　安息吧，战友！在圣山圣水的怀抱里，在我们无尽的思念里。易贡河水已顺着我们挖好的渠道缓缓下泄，抢险取得了巨大胜利。新华社已把这一消息发向了世界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