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视台驻印度记者张讴伊斯兰堡报道)从美国总统宣布打击头号恐怖分子本·拉登和其训练基地当天起，善于捕捉信息的记者们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阿富汗。阿富汗塔利班政权拒绝向外国记者签发通行证，大部分记者只能涌入巴基斯坦，期待着跟随美英特种部队进入阿富汗。然尔美国对军事部署的调整，使得塔吉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的战略地位日益突出，记者们又陆续进入这一地区。尽管战争尚为开始，但是整个新闻报道队伍运动幅度之大、投入资金之巨和使用传送设备之先进，已经开了世界现代战争报道的先河。

　　价格昂贵的新闻大战

　　伊斯兰堡的阿噶·汗大街已经成了“记者大街”，原因是记者居住最集中的马里奥特饭店就坐落在这条大街旁。这座有290个客房的饭店全部被外国记者租了下来。楼顶上是现场直播的最佳位置，上面架满了卫星发射天线、三脚架、地上全是光缆。不远处是黛绿色的马拉噶拉山，让人联想到阿富汗的崇山峻岭。饭店的第五层改成各个电视媒体的编辑机房和电脑机房。这次报道可谓是设备和报道水平的大比拼。BBC派出了20多名记者、CNN占据了饭店的一层楼，日本来了三个电视报道组，就连科威特也不甘示弱，开着一辆越野车满街乱跑。

　　我从新德里赶到伊斯兰堡时，并未从当地民众言谈中感受到战前的紧张气氛，但是当一群群装束各异的记者从眼前匆匆走过时，却感到这场战争实在难以避免了。800多名记者渗透到各个地方采访报道，使本来就不大的巴基斯坦首都显得到处都是记者。记者的到来还为当地通讯带来了压力。原本售价只有3500卢比的SIM卡，在黑市上的开价已经到了6500卢比。巴基斯坦的通讯设施不发达，影响了新闻报道的传送，外国记者也把此当成了报道内容。害得巴基斯坦电讯有限公司不得不优先为外国记者提供国际直拨电话业务，该公司还在报纸上公布了专门为外国记者服务的电话号码。

　　伊斯兰堡几家通讯设施良好的饭店都上调了房价，所有的房价都在一晚上60到200美元之间。马里奥特饭店的住宿费竟然高达235美元。每套卫星设备的运送和架设费用为5万至7万美元不等。维持卫星线路和进行节目传送的每周费用也不低于此费用。偏远地区的传送费用每15分钟可高达2000美元。当地的翻译人员、向导价格和服务人员的价格也看涨，平均一天的劳务费都在150到300美元之间。

　　在头三个星期里，据说新闻媒体在伊斯兰堡投入的费用已经高达740万美元。有关专家估计，如果把整个战争的报道维持下来，新闻媒体至少要花掉2亿美元以上。所有这些费用都需要从广告收入中支出。美国9·11恐怖事件之后，美国的经济进一步下滑，广告数量也明显减少，为了报道这场战争，新闻媒体也只能硬挺着。CNN把最精干的中东报道队伍拉到了伊斯兰堡，同时还把亚太总部的知名记者派驻到了与阿富汗接壤的白沙瓦。CNN在海湾战争报道中一炮走红，开创了全方位、多角度的即时播报形式，CNN也因此进入南亚国家。至于这此报道能否为CNN带来名利双收，目前尚难以预料。

　　电视新闻的真实与虚构

　　电视媒体来到伊斯兰堡后，一个明显的企图就是希望能够直播美国用高科技武器打击塔利班的场面。在等待那刺激的一刻到来时，他们也在忙着创造一个接一个的具有广告效应的报道，以便提高自己媒体的收视率，这也使某些报道走如了误区。巴基斯坦的《黎明报》和《新闻报》披露，CNN播出了一组巴勒斯坦人欢呼恐怖分子袭击美国的镜头并不真实，那组镜头其实是1991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时部分巴勒斯坦人的欢呼镜头。这些刺激镜头难免会误导世界观众产生误解。

　　在巴基斯坦，除了抗议美国袭击阿富汗的游行队伍颇为刺激外，能够吸引西方记者的画面并不多。为了填满24小时的播出时间，记者们不得不四处寻找素材。通过大量采访来扩展采访篇幅。为了显示画面的刺激性，CNN宣称自己拍摄到了恐怖分子设在巴基斯坦的一个基地。巴基斯坦报纸指出，那段录象是印度军人提供的。巴基斯坦允许各个国家的记者来巴基斯坦采访报道，惟独不向印度记者发签证。巴基斯坦政府的理由很简单：印度记者到巴基斯坦来只会报道反对巴基斯坦的新闻，这是巴政府不允许的。

　　电视屏幕上地毯式的报道也让各种政党都有了难得表现机会，他们甚至向记者所在的饭店散发传单，通报自己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间与地点，以便让自己政党的观点为更多的民众所知道。他们的表现正是西方记者想竭力表现的内容——宗教与现代文明的冲突与对立。这些党派的表现帮助了西方媒体，西方媒体也帮了他们的忙，从而走进了一个怪圈。

　　记者们的艰难大转移

　　由于欧美军队迟迟没有向塔利班开战，记者们聚在一起的讨论话题已经从何时开战转向了如何打这场战争。那些报道过海湾战争的“老记们”虽然有一定军事经验，但是也对这次战争如何进行没有把握。这场战争没有明显的战场，战斗也可能看不见。这无疑增加的记者、特别是电视记者的心理压力。对于电视记者来说，不知道战场等于不知道拍摄目标，而且开战的时间越晚，这种心理越大，毕竟已经在住宿、交通上投入了那么多费用。所有媒体都不愿意做赔本的买卖，尽管谁也不希望这场战争发生。

　　出现在电视屏幕和报纸上的消息是记者的“作业”，又是他们进行战争分析的依据。巴基斯坦及中东国家不让美国使用自己的空军基地，美国决定让已经返航的小鹰号再次起程，停泊在阿拉伯海上，作为载送美国士兵和战斗机起降的流动基地。美国第10山地师也在乌兹别克斯坦安营扎寨了。这表明美英军队从北方进入阿富汗的可能性增大。正是基于这种分析，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如今又成了记者集结的热点。自10月1日以，已经有300多名记者来到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别，而伊斯兰堡的外国记者则从800多人减少到了500多人。

　　大批记者进入杜尚别以后，都希望能乘座阿富汗北方联盟的直升飞机进入阿富汗境内报道。北方联盟目前只有六架直升飞机运送军事物资。为了满足记者的要求，北方联盟特意用一架直升飞机把记者送往喀布尔北部一个叫加巴尔色拉基的小镇，每次收费三百美元。大量记者的到来使这个小镇出现了“货物短缺”，150多名记者挤在大车店般简陋的客栈里，二、三十个只能合用一个厕所，许多记者患上了阿米巴痢疾。当地如同废纸一样的货币，也突然紧俏起来。第一批记者到来时，一美元可以兑换7000阿富汗尼。后到的记者用一美元只能换到4000阿富汗尼了。

　　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名记者在阿富汗北方联盟占领的地盘上进行了现场采访和报道。坐车进入北方联盟并不容易，道路崎岖艰难，一个美国电视记者小组租赁了六辆越野车，结果有四辆车在半路上抛锚。电视摄录象设备、卫星电话、卫星传送设备都是价格昂贵的高科技设备，一场沙尘暴有可能会毁坏这些设备。由于当地没有电力，电视报道队伍还不得不携带着笨重的发电设备来到前线，同时还要忍受漫长的等待。新闻记者付出的代价远在美英特种部队之上。

　　更艰难漫长的报道还在后面

　　在伊斯兰堡的外国记者除了每天下午四点召开的一次发布会之外，几乎找不到可以榨出“新闻消息”的材料，一些记者开始冒险接近阿富汗边界。在最初几天，巴基斯坦总统新闻官对记者的冒险行动表示默许，并公开在白沙瓦说巴基斯坦政府不限制外国记者的报道自由。当一家西方电视媒体把巴基斯坦军人的正常边防巡逻说成是军队调动时，立刻引起了巴基斯坦军方的反感，并下令所有的外国记者不得接近边境线。这样，本来已经拿到政府签发的边境采访证的记者们也被军方挡了回来。一名加拿大记者还与军方值勤人员发生了口角。虽然大部分记者都返回了白沙瓦，依然有一部分记者设法进入了阿富汗境内。

　　所有记者都知道冒险进入阿富汗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侥幸逃脱，另一种是被抓住后要受到野蛮对待，或者被处死。英国广播公司的两名记者把阿富汗妇女的面罩套在自己身上，让当地人偷运入境，成功拍摄了阿富汗境内的一些民众生活情况，而英国《星期日快报》女记者伊玛娜·莱迪莉并不走运。9月28日，身穿阿富汗妇女服装的伊玛娜·莱迪莉从阿富汗东部进入后，在距离贾拉拉巴德60公里处被塔利班特工人员抓获。塔利班指责伊玛娜·莱迪莉是以记者的名义在从事间谍工作。根据塔利班的惯例，一旦伊玛娜·莱迪莉的间谍罪名成立，根据这名女记者将被处以绞刑。但是阿富汗伊斯兰通讯社6日报道，塔利班最高领导人奥马尔已下令释放伊冯娜·莱迪莉，但愿这个消息是真的。

　　为了防止记者再次成功闯关入境，塔利班要求所有妇女在入关检查时，都要摘下面罩。阿富汗妇女必须戴面罩是塔利班在1996年控制阿富汗后颁布的几大法令之一，而且对于违抗者一律严惩。如今塔利班修改了这一法令，颇有“丢卒保车”之嫌。假如塔利班早日交出本·拉登，战争也许可能推迟，也许可以避免，但是塔利班依然没有交出本·拉登。布什10月6日再次向塔利班发出警告：现在剩下的时间已不多了。

　　虽然这场战争已经难以避免，但是打击恐怖活动不可能靠一场战争就能一劳永逸。恐怖行为是政治和意识的具体化，单靠武力并不能消灭恐怖主义，况且阿富汗的训练基地已经人去楼空。前些日子由于害怕美国轰炸而躲到乡下的阿富汗人，由于饥寒交迫，又陆续返回了城市里。美国对阿富汗有限度的局部轰炸，很难做到不伤及平民，而一旦伤及平民，必然对阿拉伯世界的反恐怖联盟造成负面影响，反恐怖链环的任何一个脱扣都会影响整个局势。这也就意味着记者在报道反恐怖行动上还有漫长艰难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