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月18日印尼加里曼丹省爆发民族仇杀事件以来，已有近千人人头落地，过去一段时间，暴乱“重灾区”桑皮特镇可谓血雨腥风，宛如人间地狱。现在，血腥的暴力行为虽然得到初步遏制，但隐患并未消除，仇杀事件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

　　桑皮特镇：印尼社会的一个缩影

　　这次暴乱始于2月18日，当时即出现了放火、砍头等令人发指的暴力行为。然而，由于在印尼加里曼丹省，达雅克人经常同外来的马都拉人发生冲突，过去几年已有数百人在一系列冲突中死亡，单在1999年就至少有260人死亡。所以，这次暴乱并没有引起国际社会的多大注意。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只有130，000人口的桑皮特镇，竟然如此疯狂，暴力行为迅速升级。

　　当地政府派出保安部队，加紧在桑皮特镇巡逻，希望制止种族冲突蔓延开来，暴民把砍下的人头拿去游街示众，无头尸体横卧街头。为了驱散暴民，警察发射了橡皮子弹，人们纷纷跑到医院和警署避难。在离桑皮特镇170公里的瓜拉冠岩镇也发生了暴乱，约有30座房屋在骚乱中被大火夷为平地。

　　由于暴乱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成千上万的马都拉族人眼看再也无法在桑皮特镇生活下去，只好打起逃亡的主意。从2月23日，从桑皮特镇外逃的马都拉人突然增多，到2月25日，第一股难民潮汹涌而来。有车的全家人挤在一起，驶过被屠杀的同胞的尸体和依旧冒着浓烟的房子，逃向附近的树林。无车的只好扶老携幼，睁大双眼，避开追杀的达雅克人。

　　桑皮特镇是印尼社会的一个缩影。在桑皮特镇的居民中，移民占了三分之一。桑皮特镇发生的这次暴乱事件与印尼整个社会的政治气候是分不开的。发生在桑皮特镇的冲突都是因为土著的达雅克人和移居这里的马都拉人争夺地盘引起的。从苏哈托执政时开始，印尼政府便开始有计划地疏导人口。马都拉岛由于人口过于稠密，印尼政府便把一部分马都拉人迁移到人烟稀少的加里曼丹省，但该省的土著居民对外来户拒不接纳，民族冲突逐渐升级。

　　这次发生暴乱的桑皮特镇位于雅加达东北800公里处，经济并不发达，只有极少的居民接受过文化教育。在当地政客的煽动下，达雅克人首先向马都拉人发难，桑皮特镇因此成为这次风暴的中心。

　　难民苏里娅·法兹流着眼泪说：“我的两个孩子都死了，达雅克人把他们的头都割了下来。更惨的是我丈夫，达雅克人把他的肠子都掏光了，然后拖着他的尸体游街示众。我们究竟犯了什么错？我们来这里是政府安排的，但现在政府却保护不了我们。政府说派来了警察和部队，但他们并没有制止暴力，达雅克人还是想杀人就杀人，想放火就放火。”

　　苏里娅说的确实是实情。虽然印尼政府向桑皮特镇派出两个联合军警营，但街上极少看到士兵，更不用说军官了。虽然外面杀声震天，浓烟滚滚，可是在一个警察所，记者们发现，几名警官却在下国际象棋！而在警察所外面不到100米的地方，便扔着一具无头尸体。

　　社会动乱源于政党之争

　　客观地说，苏哈托执政时，印尼社会还算比较稳定，各民族之间有矛盾，但在中央政府的铁腕政策下，各民族之间只是小打小闹而已。然而，苏哈托被迫下台后，印尼政局进入了动荡时期，最后，被华人和穆斯林都寄予厚望的瓦希德上台。

　　然而，面对一盘散沙的社会形势，瓦希德的竞选许诺根本无法兑现。而且瓦希德小看了支持他的群众的暴力行为，政权刚刚稳固一点，即向政敌频频发难，又主使解散敌对的专业党，引发巨大民愤。

　　2月8日，总统瓦希德与亲官方大学生团体及非政府组织代表，在雅加达印尼酒店进行对话，大学生问及东爪哇最近出现的拥护瓦希德的示威，已演变成暴力和无政府状态时，瓦希德轻描淡写说：“群众本要砍人，受到劝阻才改为砍树，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专业党领导人须检讨。”会后，反瓦大学生在酒店外遭拥瓦大学生的袭击，多人受伤。

　　在印尼颇有影响力的伊斯兰教大学生协会指出，瓦希德是在纵容暴力，但他必将自食其果。印尼一些舆论也认为，国会向瓦发出警告备忘录后，他为了保住位子，正借群众运动造势，而造成社会混乱。政府观察家认为，瓦希德所创办的民族复兴党在国会孤掌难鸣，拥瓦派已无法通过议会保瓦，他只有诉诸群众运动造势，以迫使议会中的倒瓦运动平息，但这一手能否奏效，目前还很难说。

　　过去统治印尼30多年的专业党(旧称专业集团)，前年大选仍获22%%的选票，目前与副总统美加华蒂领导的斗争派民主党合作，在国会稳占半数以上的席位，加上军警系统，足以左右议会，三者将结盟的说法甚嚣尘上。而瓦希德正全力打击专业党及其主席，他除宣布将逮捕前朝官员10人外，还发动其助手对专业党秋后算账，国防部长马福德率先发难，指责专业党前年大选曾接受非法捐款900亿印尼盾，并要求国会成立特调委会。

　　拥瓦派也加剧展开要求解散专业党的运动，东爪哇及中爪哇的专业党党部续遭破坏，该党地方领导人不断接到死亡威胁。国家总警长比曼托罗承认，警方无力保护该党办事处，结果被人烧了。

　　政局不稳殃及法律、经济秩序

　　在印尼拥瓦希德和反瓦希德示威不绝之际，加里曼丹省从2月18起爆发血腥暴乱事件。目前局势虽已受到控制，不过当地的马都拉人和华人有如惊弓之鸟，纷纷逃离。不稳定的局势对备感下台压力的总统瓦希德而言，是一大考验。

　　瓦希德的总统顾问团最近指出，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只有保持社会稳定，经济才能发展；经济发展了，才谈得上维护社会稳定。而解决印尼经济问题的三大关键是，稳定政治与安全局面，继续进行金融体系改革和改善包括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国际机构的关系。

　　然而1997年金融风暴后、苏哈托倒台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印尼签订协助克服经济困难意向书，但援助计划生变，意向书再三修改，该组织承诺的50亿美元贷款，至今只发10亿，原定去年底发出4亿美元，该组织以印尼未落实意向书规定为由而拖延。

　　印尼评论人士认为，瓦希德对经济一窍不通，却又不重视经济顾问的建议，而且随意撤换财经部门部长，以其亲信取代，使市场失去信心，股汇市滑落。18位学者发表要他退位的声明指出，瓦上台后印尼盾贬值40%%，股市下跌百分37%%，资金流势续呈负数，加上治安恶化，使得外资停滞，4000万失业大军严重威胁社会安定。政治纷争若不早日解决，经济复苏将举步维艰，国内局势还将继续动荡下去。

　　在这里谈“人权”像个笑话

　　按理说，在加里曼丹省上演的是一幕罕见的人权悲剧，经常以“人权卫士”自居的美国应该会有所表示。然而，除了美国大使馆发表声明指出，美国政府将为15，000名5岁以下的马都拉儿童提供30吨食物，防止这个年龄的儿童患营养不良和感染疾病外，美国新政府只是对印尼发生的暴乱感到“痛惜”而已。很显然，美国在这一人权悲剧中不想扮演主动的角色。

　　布什政府的一位资深官员冠冕堂皇地说：“我们十分关注印尼种族暴乱的受害者，以及军方和警察部队无力制止暴乱的事实。我们需要更加关注印尼人，并帮助他们渡过难关。我们对暴乱表示关注，并要鼓励印尼领导人采取措施制止血腥冲突，设法避免局面失控。”

　　另一位政府官员则说：“美国政府没有任何短期角色，但可以发挥长期作用。我们所能做的是出谋划策，协助印尼建立一个民主、和平的社会。”他说，然而，印尼人最终还是要自己解决这些问题。

　　有媒体报道说，在加里曼丹省谈“人权”像个笑话。达雅克族人竟然敢在印尼军警的注视下，对外来的移民烧杀抢掠。一些人指责武装部队未能阻止种族屠杀是故意的，为的是动摇政府的基础，并从而证明曾经盛极一时的军方是有效治国必不可少的支柱。其他人则说，这一切仅仅证明军方的无能与缺乏专业道德。

　　“这里的军方知道如果他们尝试制止达雅克族人的暴行，他们可能被杀害，因为暴民力量强大。”一名达雅克族人在帕拉卡拉亚向记者这么夸口时，十数辆卡车满载着手中挥舞长矛的达雅克族人，在警察们面前呼啸而过。一名在1962年来到加里曼丹的爪哇岛移民再努丁说，军队的数目远远少过暴民，他们因而提心吊胆。由于人力不足，军警想要驱散暴民和镇压抢劫非常困难，因为军警也要顾及自身的安全。

　　43岁达雅克族中学教师阿亚安猜测，军警大概也害怕自己会“被控违反人权”———随着前总统苏哈托在1998年倒台后，这是军方在32年的权重一时之后无法摆脱的困扰。印尼人权委员会直截了当地指控军方违反职业道德。

　　印尼需要一个“救星”吗？

　　瓦希德多次表示，他有信心不会被赶下台。他说：“没有人能将我赶下台，因为宪法规定，我的任期到2004年。有人认为，我没有能力治理国家，但我在印尼各省视察时，人们还是走上街头支持我。”

　　但据伊斯兰教资深学者马吉预言，瓦希德政府的寿命已经不会太长了。瓦希德的麻烦在某种程度上是自找的，他擅自扩大总统的特权，议会只负责制定法律，结果激怒了议会。当掌握了一定的贪污证据后，议会便准备弹劾瓦希德。而且议会一直试图把目前的总统制改成议会制。但马吉希望，更换国家领导人不要通过政变的方式。印尼科学研究院政治观察家伊克拉尔也说，各种迹象显示，现在应做好接受新总统的准备。

　　美加华蒂日前巡视中加里曼丹岛桑皮特镇后返回雅加达时，文武百官及国会六大党议员等众多人物，纷至哈林机场迎接，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媒体指出：“这个场面就好像是在迎接总统。”

　　问题是，即使美加华蒂接替瓦希德出任总统，印尼各民族之间的矛盾也不会在一夜之间消失。如果她也无法尽快恢复混乱不堪的社会、经济和法律秩序，那么，可以肯定，印尼各民族之间的仇杀就不会停止。(特约撰稿李秋文)

　　《青年时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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