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科索沃的对话（十一）

　　问： 今 天 北 约 开 始 对 南 联 盟 进 行 了 第 １ ６ 轮 轰 炸， 应 该 如 何 看 战 事 的 发 展 呢？

　　答： 从 军 事 硬 件 的 角 度 看， 北 约 和 南 联 盟 的 损 失 比 想 象 的 都 要 小。 特 别 是 南 联 盟， 到 底 有 多少 部 队 和 装 甲 装 备 及 武 器 制 造 设 施 被 摧 毁， 现 在 还 有 详 细 的 统 计， 但 估 计 不 会 太 大。 在 这 个意 义 上 看， 北 约 的 持 续 轰 炸 还 将 进 行 下 去。 也 就 是 说， 双 方 在 军 事 硬 件 上 都 还 有 对 抗 的 基础。 但 目 前 影 响 战 事 进 程 的 因 素 已 经 越 来 越 偏 离 了 双 方 的 这 个 基础。 比 如 现 在 北 约 开 始 对 贝 尔格 莱 德 的 轰 炸， 许 多 固 定 目 标 完 全 可 以 是 一 次 性 摧 毁 的， 但 是 他 们 却 逐 渐 摧 毁， 有 把 轰 炸 周期 故 意 抻 长 的 意 思， 一 天 打 一 两 个 或 者 几 个， 似 乎 是 早 已 安 排 好 的。 在 二 战 时， 美 国 空 军 有一 些 人 专 门 干 这 种 计 算 的 事 情， 通 过 反 复 的 量 化 计 算， 轰 炸 那 一 个 目 标， 用 多 少 飞 机 和 炸 弹， 敌 方 修 复 要 多 少 时 间、 化 多 少 钱 等。 只 不 过 当 时 是 为 了 削 弱 德 国 的 军 事 工 业 潜 力， 现 在 好 像 除 了 要 削 弱 南 联 盟 的 战 争 潜 力 还， 还 有 其 他 的 目 的。

　　问： 除 了 军 事 目 的 外 还 有 什 么 目 的 呢？

　　答： 现 在 来 看， 至 少 有 三 个 目 的。

　　一、 美 国 可 能 是 要 通 过 北 约 持 续 对 南 联 盟 的 轰 炸， 将 北 约 绕 过 联 合 国 来 干 预 别 国 内 部 事 务的 空 袭 外 交 模 式， 从 组 织 协 调、 技 术 处 理 包 括 一 种 迫 使 公 众 默 认 的 合 法 性 确 定 下 来。 用 句 俗话 说， 就 是 美 国 正 在 组 建 一 个" 西 方 空 袭 外 交 股 份 有 限 公 司"， 美 国 在 这 个 公 司 中 占 最 多 的股 份， 具 有 决 策 权 和 指 挥 权。

　　二、 摆 出 长 时 间 轰 炸 的 姿 态， 对 南 联 盟 政 府、 民 间 与 军 方 形 成 不 同 的 压 力， 迫 使 南 联 盟 内部 产 生 动 摇 或 者 过 激 心 态， 将 南 联 盟 至 今 还 相 对 比 平 衡 的 心 理 防 御 体 系 破 坏 掉。 如 果 民 间 或政 府 发 生 动 摇 ， 对 已 做 好 了 长 期 抗 战 准 备 的 军 方 而 言， 可 能 产 生 比 轰 炸 效 应 更 大 的 内 耗； 如果 因 长 时 间 轰 炸 而 产 生 民 族 或 国 家 的 过 激 行 为， 无 形 中 就 增 加 了 北 约" 空 袭 外 交 模 式" 的 合法 性。

　　三、 利 用 长 时 间 的 轰 炸， 弥 合 或 者 说 掩 盖 美、 欧 之 间 在 巴 尔 干 问 题 上 的 利 益 矛 盾（主 要 是金 融 矛 盾）， 向 外 界 传 达 一 个 信 息： 不 要 利 用 美、 欧 之 间 会 因 利 益 取 向 不 同 而 从 中 获 取 额 外收 益。 这 是 国 际 性 的， 特 别 是 针 对 中 国、 俄 罗 斯 这 样 大 国 的。所 以 克 林 顿 最 近 称 靠 空 袭 可 以 打 赢 这场 战 争。

　　问： 针 对 北 约 或 者 说 是 美 国， 南 联 盟 应 如 何 对 应 呢？

　　答： 比 如 最 近 宣 布 的 单 方 面 停 火， 与 科 索 沃 政 治 领 导 人 鲁 戈 瓦 的 会 晤， 商 量 难 民 重 返 的 问 题， 就 是 防 止 西 方 舆 论 妖 魔 化 南 联 盟 政 府 的 一 个 手 段， 再 比 如， 南 联 盟 准 备 释 放 美 国 俘 虏， 以及 我 们 前 些 天 预 测 的， 展 示 一 些 平 民 被 野 蛮 轰 炸 摧 残 的 镜 头， 都 可 以 说 是 南 联 盟 整 体 防 御 中的 一 部 分。 如 果 再 加 上 我 们 前 几 天 说 的 南 军 方 采 用 的 深 度 保 密 措 施， 这 些 信 息 对 北 约 空 袭 下长 时 间 轰 炸 的 决 心、 甚 至 发 动 地 面 战 争 都 有 不 可 忽 视 的 作 用。 我 们 可 以 把 这 称 为 广 义 上 的 信息 战 吧。

　　问： 看 来 我 们 过 于 重 视 军 事 硬 件 对 抗 上 的 评 估， 比 如 打 下F-11 7， 接 着 就 被 打 下 阿 帕 奇 这 样一 个 结 果 所 诱 惑 着。

　　答： 是 这 样 的。 目 前 对 南 联 盟 的 防 空 体 系、 工 业 体 系 的 民 转 军、 战 争 中 的 修 复 能 力、 燃 料、粮 食 等 等， 我 们 都 正 在 作 详 细 的 分 析。 事 实 上， 这 些 因 素 比 打 下F-117对 北 约 长 时 间 轰 炸 所造 成 的 威 慑 效 果 否 定 意 义 更 大。 现 在 来 看， 南 联 盟 最 应 该 防 范 的， 就 是 北 约 可 能 在 科 索 沃 附近 实 施 一 定 规 模 的 地 面 战 术 集 团 的 短 促 突 击， 如 果 这 种 突 击 成 功， 它 的 舆 论 意 义 将 大 于 军 事意 义。 因 为 美 国 的 舆 论 在 强 大 的 利 益 驱 使 下（就 象 越 战 初 期 军 火 商 对 媒 体 的 操 纵 一 样）， 完全 可 以 让 大 多 数 纳 税 人 糊 里 糊 涂 地 掏 钱 买 供 他 们 没 事 时 消 遣 的" 道 义 快 感"。 这 对 大 多 数 愿意 按 照 自 己 意 愿 发 展 的 国 家 而 言， 是 十 分 危 险 的。 因 为 空 袭 一 旦 成 为 某 些 大 国 政 府 为 纳 税 人制 造 的 一 种" 精 神海 洛 因" 时 （最 近 美 国 的 民 意 调 查 已 经 显 现 了 这 种 危 险 的迹象）， 那 日 后的" 戒 毒 工 作" 是 难 以 想 象 的。

　　发表于1999年4月9日

　　关于科索沃的对话（十二）

　　问： 最 近 美 国 又 加 大 了 对 南 联 盟 的 空 袭 强 度， 并 从 本 土 增 派 了 飞 机， 而 且 美 国 的 铁 哥 们 英 国 也 派 出 航 空 母 舰， 这 对 战 事 的 进 程 有 什 么 影 响 吗？

　　答： 从 克 林 顿 前 几 天 关 于 空 袭 可 以 打 赢 这场 战 争 的 讲 话 中 分 析 ， 美 国 加 大 空 袭 赌 注 恰 恰 是 战 事 可 能 发 生 逆 转 的迹象。 现 在 北 约 在 科 索 沃 投 下 军 事 赌 注 所 要 获 得 的 受 益， 已 经 逐 渐 清 晰 起 来。 作 为 美 国， 从 一 开 始 利 用 阿 族 解 放 军 制 造 所 谓" 种 族 清 洗" 的 口 实， 其 主 要 目 的 无 疑 是 要 继 续 控 制 北 约 的 主 导 权， 把 所 谓 新 北 约 的 军 事 干 预 权 逐 渐 扩 大， 同 时 依 次 牵 制 欧 元 国 家 在 安 全 问 题 上 的 分 离 倾 向。 但 是 随 着 与 欧 洲 的 贸 易 和 金 融 摩 擦 的 增 大， 可 能 导 致 欧 洲 在 安 全 问 题 上 的 分 离 倾 向 亦 在 增 大， 美 国 在 开 始 时 只 能 既 要 获 得 受 益， 又 不 能 让 欧 洲 吃 亏。 于 是， 科 索 沃 是 一 个 最 佳 选 择。 出 兵 的 口 实 经 过 精 心 策 划 是 有 了， 欧 洲 国 家 希 望 通 过 在 科 索 沃 打 入 一 个 楔 子 逐 渐 向 南 翼 扩 展 的 心 态 美 国 也 掌 握 了， 甚 至 南 联 盟 不 可 能 马 上 让 步 的 态 度 美 国 也 分 析 出 来 了。 于 是， 空 袭 是 必 然 的。 但 是， 这 个 空 袭 的 赌 注 有 多 大？ 逐 渐 投 放 还 是 短 时 间 解 决？ 一 旦 南 联 盟 死 拼 和 俄 罗 斯 作 出" 越 轨 举 动" 怎 么 办？ 显 然 都 是 美 国 在 空 袭 之 前 所 要 考 虑 的。 但 可 以 肯 定， 目 前 形 势 的 变 化 比 美 国 最 初 想 象 的 要 复 杂 得 多。 首 先 是 俄 罗 斯 并 没 有 因 美 国 的 羞 辱 而 变 得 失 去 了 冷 静， 这 个 军 事 恐 龙 虽 然 失 去 了 昔 日 的 威 力， 但 却 焕 发 出 了 斯 拉 夫 人 传 统 的 智 慧， 一 会 儿 导 弹 重 新 瞄 准 欧 洲， 一 会 儿 又 不 瞄 准， 一 会 儿 说 绝 不 会 向 南 联 盟 提 供 武 器， 一 会 儿 又 通 过 南 联 盟 加 入" 俄 白 联 盟" 的 决 定， 这 些 招 数 虽 然 表 面 上 看 无 法 马 上 制 止 北 约 的 轰 炸， 但 确 象 一 枚 枚 毒 针 一 样 刺 向 欧 洲 的 腹 部。 也 就 是 说， 俄 罗 斯 在 暗 示 欧 洲（特 别 是 欧 元 国 家）： 不 要 为 向 南 翼 扩 展 付 出 一 种 长 期 的、 难 以 估 算 的 代 价。 因 此 美 国 只 好 咬 着 牙 出 血， 不 断 加 大 空 袭 的 强 度， 甚 至 已 经 撕 下 了 面 纱 开 始 伤 害 平 民 了。 但 可 以 预 计， 这 轮 空 袭 仍 没 有 使 南 联 盟 同 意 外 国 军 队 进 入 科 索 沃， 战 事 有 可 能 发 生 一 定 程 度 的 逆 转。

　　问： 会 发 生 什 么 样 的 逆 转 呢？

　　答： 如 果 排 除 南 联 盟 有 限 度 的 屈 服 的 话， 也 就 是 同 意 一 支 国 际 部 队 进 入 科 索 沃（波 黑 模 式）。 那 么 美 国 的 空 中 力 量 使 用 是 可 以 计 算 出 来 的， 飞 机 的 数 量、 磨 损 程 度、 飞 行 员 的 疲 劳 限 度 等 等。 这 样 美 国 就 可 能 重 新 调 整 部 队 结 构 和 作 战 部 署。 一 是 做 好 大 规 模 派 地 面 部 队 的 作 战 准 备， 二 是 将 大 规 模 空 袭 转 为 零 星 空 袭 加 高 强 度 的 封 锁 制 裁（伊 拉 克 模 式）。 第 一 种 选 择 目 前 还 没 有 看 出迹象， 第 二 种 选 择 从 目 前 空 袭 目 标 的 选 择 上 和 查 封 南 联 盟海 外 经 济 来 源 的 举 动 上 看，迹象 则 比 较 明 显。

　　问： 如 果 美 国 进 行 了 第 二 种 选 择， 南 联 盟 应 该 怎 么 对 应 呢？

　　答： 首 先 是 消 除 美 国 制 裁 和 持 续 性 打 击 的 借 口， 现 在 米 洛 舍 维 奇 在 这 方 面 做 得 还 不 错， 所 以 美 国 要 轰 炸 南 联 盟 的 电 视 台。 另 外 特 别 要 注 意 的 是， 对 国 民 经 济 计 划 要 重 新 规 划。 估 计 美 国 中 央 情 报 局 也 做 这 方 面 的 推 算。 如 多 瑙 河 的 枯 水 期 结 束 后 能 否 修 复 桥 梁， 南 联 盟 的 燃 料 最 低 使 用 限 度， 建 立 一 些 类 似 中 国 乡 镇 企 业 那 样 的 小 型 炼 油 厂 等 等。 如 果 南 联 盟 在 这 方 面 有 较 稳 妥 的 安 排， 同 时 能 保 证 国 内 政 治 和 经 济 生 态 的 平 衡， 顶 住 １ ０ 到 １ ５ 个 月， 也 就 是 美 国 下 一 届 总 统 选 举 的 时 候， 形 势 也 许 会 对 南 联 盟 更 有 利。

　　发表于1999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