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首都必须由法国自己的军队来解放。”——法国陆军准将戴高乐

　　在法国历史上继拿破仑之后，有一位重要的传奇式将领，他回绝了授予他的元帅军衔而仅保留了将军中最底的准将军 衔，后来在辞去总统职务后又谢绝领取高额的总统年金。他就是被誉为“自由法国的旗帜”的夏尔·戴高乐。

　　立志从军报国的教师之子

　　1890年11月22日，夏尔·戴高乐出生于里尔市的一个教师家庭。这个家庭具有恪尽职守、为国效忠的传统。 祖父是一位历史学家，他认为法国历史应使法国人团结在一起，正如宗教使圣徒们团结在一起一样。

　　夏尔·戴高乐的父亲亨利·戴高乐早年选择了军人职业，考入了为陆军训练技术人才的巴黎工艺学院，并于1870 年法国在普法战争中面临失败时，志愿加入了国民别动队，作为一名陆军少尉率领一排人马参加了保卫巴黎的战斗。后来，他 改选教育作为自己的终身职业；他是一个知识渊博并有坚定道德信仰的人，王冠、祭坛、军队和教会构成了戴高乐一家的正统 思想。

　　1870年普法战争最后是普鲁士获胜并导致法兰西第二帝国的解体。此后，法国政局动荡不息，从1873年到1 890年的18年间，先后更换了三十多个内阁，平均每届政府执政6个多月的时间。到19世纪90年代初期戴高乐出生时 ，法国民众认为巴拿马运河公司丑闻、威尔逊事件及布朗热的政变未遂等，已表明法国政治已腐败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另外， 普鲁士正在崛起成为欧洲最强大的陆权国家，面对不佳的形势，法国人心中滋长着一股强烈的复仇情绪。戴高乐正好出生于这 一时代。孩提时代的他听父亲讲述了参加普法战争同敌人作战时光荣负伤的故事，听母亲回忆她的双亲在得知法国向普鲁士投 降的消息时潸然泪下的情形。父亲告诉戴高乐，理想中的法国庄重威严，笃信宗教，国势强盛；而如今则是道德堕落、国难当 头、问题重重。在父亲的谆谆教诲和影响下，年少的戴高乐早早地就立下报效祖国，重振法兰西的宏大志愿。

　　童年时代的戴高乐，除了非常喜欢读书之外，最喜欢玩打仗的游戏。中学毕业后，他下决心要当一名军人，因为他认 为在国势衰微的情况下，投笔从戎是报国的最佳方式。1909年8月，戴高乐收到圣西尔军校的录取通知书。

　　戴高乐之所以下定决心要走从军之路，主要是受到当时法国普遍的复仇主义和爱国思想所驱使。在普法战争失败后的 几十年里，整个法国热爱军队，人们将军队视为一切希望所在的“圣约柜”。当时法国的著名作家阿纳托尔·法朗士曾大声疾 呼：“如果人类社会里有人人都赞赏的神圣东西，那就是军队。”当时法国诗人保罗·戴鲁莱德有诗曰：

　　在四分五裂的法兰西，

　　哪个法国人把这作为座右铭：

　　人人为大家，大家为国家？

　　答案是——士兵！

　　法国教育家埃米尔·法盖说：“军队是祖国的灵魂，即祖国本身。”正是在这样的社会思潮中，戴高乐立志从军报国 ，他后来在《法国及其军队》一书中写道：“我当圣西尔军校生是为重新夺回阿尔萨斯地区，也是要让法兰西的旗帜发出耀眼 的光芒！军队是座堡垒，他讲决定一切。如果堡垒倒塌，只有依靠它本身才能把漏洞补上。在这动荡的四分五裂的国度里，如 果有复兴的希望，这个希望必将通过军队并且首先在军队里产生。”

　　按照法国国防部当时的规定，军校新生入学前必须先当一年兵。戴高乐于是在驻阿拉斯的陆军第33步兵团9连度过 一年士兵生涯，当时有人问他的连长德蒂尼上尉，为什么不将戴高乐提升为中士，上尉答道：“我怎么能把这样的小伙子升为 中士，他只有当上大元帅才会称心如意呢！”

　　跨入圣西尔军校的戴高乐如鱼得水，刻苦用功，成绩优异。他在笔记本上摘录了大文豪维克多·雨果的三句话作为自 己的座右铭：“风格简洁、思想精确、遇事果断。”1912年10月1日，22岁的大个子青年夏尔·戴高乐从圣西尔军校 毕业，以陆军少尉军衔任职，开始了自己一生的职业军官生涯。

　　历经磨难的尉官

　　按照圣西尔军校的规定，毕业生可以由自己本人任选一个团任职。戴高乐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自己当年见习士兵生活一 年的第33步兵团，回到了阿拉斯。此时，新任团长是后来当上元帅的菲利普·贝当上校。在一次军事座谈会上，贝当上校的 演讲被年轻的戴高乐少尉打断，他非常赏识这位初来乍到才气横溢的年轻少尉。从此，上校和少尉之间有了密切的交往，他们 经常共同探讨军事问题，这种交往后来发展成为一个高级军官与年轻门徒之间的友谊。当然，30年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 当德军入侵法国时，由于各自的立场和态度截然不同，他们两人分道扬镳了。

　　1913年10月，戴高乐晋升为陆军中尉。他率领自己的士兵刻苦训练，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突然事变。19 14年6月，奥匈帝国皇储斐迪南大公前往波斯尼亚检阅军事演习并访问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军事演习是以塞尔维亚为假 想敌，故引发了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的愤怒情绪。6月28日，几名塞尔维亚青年在萨拉热窝街头刺杀了斐迪南大公。此次“ 萨拉热窝事件”，立即发展升级为以欧洲为主要战场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1914年大战爆发后，戴高乐随第2步兵师33团1营移防边界地区。说来很不可思议的是，戴高乐在15岁时曾 梦见法德于1914年爆发战争，自己于8月15日的一次战役中阵亡。结果，梦中之事除了阵亡之外全部都应验了：8月1 5日，他在比利时境内马斯河上的迪南附近第一次参加战斗，并且负了伤，险些送命。

　　戴高乐经过三个月的治疗休养，于同年11月底重返前线。重返33团后，他出色底完成了一次侦察任务。1915 年1月20日，第2步兵师向他颁发了嘉奖令：“在异常危险的情况下执行了一系列的对敌阵地的侦察任务，带回了有价值的 情报。”此后，戴高乐在前线又两次负伤。

　　1915年9月4日，伤势痊愈的戴高乐晋升为陆军上尉；10月30日，他出任33团第10连的连长。新官上任 三把火，他对全连每个士兵的战斗经历及脾气秉性都了如指掌。三个月后，戴高乐就要求将他的连队派往激战正酣的凡尔登前 线。团长布多尔上校批准了他的请求，并且表示：“鉴于局势严重，而且由于此项任务极端重要，我认为唯有戴高乐上尉才能 胜任。”

　　凡尔登战役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主要战役之一。凡尔登是法国著名要塞，它不仅是通往巴黎的强固据点和法军阵地的 枢纽，而且它是协约国西线的突出部分，对深入法国及比利时的德军有很大威胁。德军总参谋长法尔根汉决定进攻凡尔登，使 之成为“碾碎法军的磨石机”。为此，德国皇太子亲率精锐部队10个师27万人和1000门大炮，发动志在必得的强劲攻 势。而此时在凡尔登的法军只要4个师约10万人和270门大炮，兵力远远不敷使用。

　　1916年2月21日，德军以猛烈炮火拉开了凡尔登大战的序幕。25日，德军占领了完全未设防的都蒙炮台；法 军阵线被切成数段，形势告急。法国政府急忙增派援军，并委任第2集团军司令菲利普·贝当为凡尔登地区的法军司令官。此 时的贝当已经60岁了，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并没有打过仗，只担任过军事教官和团长；但大战开始后他迅速由团长晋升为 旅长、师长、军长、集团军司令，深受霞飞元帅的赏识。当天夜里，领受新职务的贝当将军就亲抵凡尔登前线。他给前线部队 划定了一条防线，要求用一切手段顶住德军的进攻，并立即抢修道路，组建了一支9000人的运输队，每昼夜有6000辆 汽车到达凡尔登，平均每秒钟就有一辆汽车通过。戴高乐的部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调往凡尔登前线的。

　　3月2日，德军用重炮猛轰戴高乐军的阵地，德军士兵戴着法军士兵的兰色钢盔发起进攻。戴高乐腿部中弹昏倒在地 ，遍体鲜血。团长布多尔上校以为他死了。战争结束后，戴高乐的双亲接到了阵亡通知书。贝当将军闻讯后，立即“追授”戴 高乐一枚“最高荣誉十字勋章”，赞赏他是“不愧为在各方面均无与伦比的军官。”

　　其实，戴高乐成为德军的战俘，经历了32个月的战俘生活。三次越狱失败后，戴高乐被转押到因戈尔塔特的惩罚营 。在这里，他结识了很多同遭关押的外国军官；其中一位是23岁的俄国军官，结实、英俊并且傲慢不逊、后来成为苏联红军 元帅的图哈切夫斯基。

　　32个月的德国战俘营生涯并没有虚度，戴高乐学会了德语，并且自告奋勇地给监友们讲授战略学，他在讲课中高度 赞扬坦克的出现在军事上具有决定性意义。戴高乐的同监难友雷米·鲁尔写道：“这位冷漠的年轻人有坚强的意志，他善于克 制自己的精神危机和情感冲动。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法国人的沉着、理智、自我克制的优点。司汤达活着的话，一定会喜欢这种 性格。”

　　非人的监狱囚徒岁月，磨练了戴高乐的意志。他在狱中的日记里写道：“这场战争后的好多年里，人们将会感到害怕 和耻辱······。但是他们的心灵丝毫不会改变。恐怖将被忘掉。人人都将歌颂自己的光辉业绩。夙愿之火将再次被点燃 ，人们将再次交战，并在上帝和人类面前大声发誓：他们对流血不负责。让我们想一想吧！法兰西的前途将通过我们的劳动来 创造。”

　　大战前的岁月

　　1918年11月11日的停战，使戴高乐得以结束在德国的战俘生活而重返祖国。不久，英、法、美、日等国又组 织了对新生的苏联的武装干涉；戴高乐应邀赴波兰的华沙同苏联红军作战，继而在波兰军事学院担任教官，专门讲授战术学。 1921年10月，戴高乐辞去波兰军事学院的职务，转赴圣西尔士官学校执教。

　　1922年11月，勇于进取的戴高乐考入了法国军事学院。在这里，他大胆地反对院长穆瓦朗上校的保守思想，倡 言下一次大战将是坦克战，机械化程度提高意味着下次战争将是运动战。穆瓦朗上校对戴高乐极为不满，在他的毕业成绩报告 单中写道：戴高乐“是一位理解力强、富有学识而又严肃认真的军人，才华出众、精明能干、颇堪造就。遗憾的是，过分自信 ，好对他人意见吹毛求疵，而且举止俨然像个流亡的国王，大大损害了上述无可否认的优秀品质。”毕业时，列为二等成绩的 戴高乐被分发到运输供应局，未能分往自己想去的总参谋部作战计划局。戴高乐对此大为恼火，他破口大骂：“军事学院那些 狗娘养的！我不当上校长就不回这个鬼地方，你们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给它来个大翻个！”

　　1924年，在美因兹军区后勤部门任职的戴高乐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著作《敌人内部的倾轧》。这是一部思想严谨 、分析深刻的军事著作，他透过自己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亲身体验和经历，特别是他在德国战俘营的遭遇，对德国的国情、军 情和民心进行了深刻的剖析，揭露了德国军事当局对民权的吞食政策。

　　贝当元帅对戴高乐上尉大为赞赏，他认为军事学院对戴高乐的结业评定是不公正的。于是，在贝当元帅的命令下，军 事学院组织了一个专门的讲座，由贝当元帅主持，而小小的戴高乐上尉则担任主讲人。

　　1927年4月7日，讲座开讲，军事学院异常热闹。贝当元帅受到军事学院新任院长埃兰将军等众多高级将领们的 簇拥，但元帅却专门为主讲人戴高乐上尉让路。讲座的主题内容为《领袖人物的品格》，具体内容分为三部分，即《战争行动 与领袖人物》、领袖人物的性格和纪律的含义》、《威望》。戴高乐在会场上口若悬河地讲道：“无神秘感就无威望可言，因 为过于熟悉就不能产生尊敬。主在仆前非英雄，神居深庙方显威。因此，无论是运筹规划，还是处事和思维的方法，都要令人 琢磨不透，引起人们的好奇心，打动他们的心弦，使他们跃跃欲试。这并不是说，应该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对下属不理不睬 ，令人无法接近。恰恰相反，要想征服人，就要体察人情，使人人都觉得自己受到器重。但是在这样做时，对人们决不能过于 迁就，而必须保留某些随时可以抛出来的惊人秘密。这样，大家的信任之心就会油然而生，办事就无往而不胜了。”

　　1927年，戴高乐晋升为陆军少校，派驻在特雷夫的轻步兵第19营担任营长；签发此项任职命令的步兵总监马泰 将军说：“我派去的那个人是一位未来大元帅！”此时，欧洲大陆风云变幻，形势日趋紧张。戴高乐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 事态的迅猛发展，正摧毁着欧洲仅存的几个公约的和平屏障。吞并显然即将到来。德国将使用武力或通过条约重新占领被割让 给波兰的领土。尔后，德国将向我国要求阿尔萨斯。”他对法国上下到处充斥着的萎靡不振的绥靖气氛十分担心，他在192 9年6月致友人的信中写道：“现在当个军人可真是活受罪！但又不得不当。过不了几年，他们将紧拽我们的军服后摆，央求 我们拯救国家。到那时，首先出来央求的是那些流氓。”

　　1929年，戴高乐赴贝鲁特的法驻地中海东部地区司令部任职，负责伊拉克、伊朗和埃及事务。1931年，戴高 乐又出版了自己的第二部著作《剑刃》，大声疾呼加强国防建设，并提出一旦发生全国性危机，军队领导人应当挺身而出，挑 起治理国家和领导人民战胜危机的重担。

　　1932年，戴高乐返回国内，在贝当元帅主持的最高国防委员会担任秘书，晋升为陆军中校。1934年初，他在 《法兰西军事评论》上撰文提出，法国应既采取意大利墨索里尼的强制措施又采用美国式的自由体制，以便更好地动员群众 和发挥国力；他在文章指出：“法西斯政权使执政得以不受限制地、随心所欲地利用现有资源所能提供的一切条件。个人利益 必须服从国家利益，人人按照要求遵守纪律；领袖通过个人的作用强使各部门紧密合作；最后，在人民中保持一种随时可以迸 发出来的高昂情绪······。所有这一切对于巩固国防极为有利。”

　　1934年，戴高乐出版了自己的第三部著作《建立职业军》。在这本书中，戴高乐明显地预见到，在即将爆发的战 争中拥有最精锐的装甲兵部队的一方将取得胜利，坚决主张建立机械化部队。但法国当时的军事情况非常不妙，当局对现实的 危机无动于衷。法国外交部长白理安说：“只要我担任外交部长，大炮就去他的吧！”法国到处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自我宽慰的 滥调：“法国军队是世界上最精锐的部队，何必庸人自扰！”主持军事事务的元老们年事已高，他们的陈旧军事理论和僵化思 想体系，为法国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唯一值得年迈将军们夸耀的是，他们耗费25亿法郎巨资建起一条马奇诺防线。但许多著 名的军事理论家都对马奇诺防线提出了各种批评和质疑。威廉·夏伊勒指出：“马奇诺防线的麻烦在于设立的地点不对。·· ····德国人从最早的部落时代起，就采取的入侵法国的标准路线是穿过比利时。这条路线最短，最好走，因为这条路沿途 平坦，没有需要渡过的大河流。德国人在1914年又采取了这条路线。”英国著名军事评论家富勒将军则评论说马奇诺防线 是“一面盾牌，它缺乏一把剑；而法国野战军是一把扫帚柄。”

　　德国在希特勒执政后，加紧扩军备战，打破了《凡尔塞和约》对德国的军事限制。1936年3月7日，希特勒命令 三营德军以奇袭行动进入莱茵非军事区；法国未能采取任何行动，这无疑助长了希特勒的侵略野心。戴高乐对局势的发展更是 忧心重重。1937年8月，戴高乐晋升为陆军上校，被任命为驻梅斯地区的第507坦克团团长。不久，他又调往阿尔萨斯 地区，负责指挥第5集团军的坦克部队。戴高乐一面积极训练部队，一面著书立说，出版了自己的第四部著作《法兰西和她的 军队》。他在书中指出战争即将来临，大声呼吁法国军队加紧备战。1938年夏，在戴高乐等中级军官的促使下，法军参谋 总长甘默林向当政的达拉第政府提交了一份应急备战计划，要求增建3个步兵师和3个装甲师，扩大征兵范围，向防御空袭方 案拨款等。但这项计划被达拉第政府以花钱太多为由，予以无情拒绝。不久之后的9月底，德、意、英、法四国领袖在德国慕 尼黑签订了著名的《慕尼黑协定》，出卖了捷克斯洛伐克的利益。法国也因此丧失了在欧洲原有的军事地位，因为捷克斯洛伐 克有35个师的精锐部队原先可从东边牵制德国，而此后法捷同盟关系亦不复存在，法军失去这支盟军就如同失去一条手臂。 此时，正在梅斯任职的戴高乐上校眼睁睁地看着形式日益恶化，他痛心疾首却无能为力。

　　法军兵败如山倒

　　1939年9月1日，德国军队入侵波兰。根据法波和英波的《互助条约》，英、法两国匆忙对德国宣战。第二次世 界大战爆发了。

　　由于英、法两国并没有做好进行战争的准备，且不想真正打仗，因此行动非常缓慢，到波兰战争结束三个星期后，英 国才派出4个师的部队在法国登陆，而法国军队只是做了一种示威性的出动，完全是防御性质。用英国首相张伯伦的话说，此 时的战争是“晦暗不明的战争”。英国将军富勒对西线战事的平静状态做了这样的评论：“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国陆军，对峙的 不过26个德国师，却躲在钢骨水泥的工事背后静静地坐着，眼看着一个唐·吉诃德式的英勇的盟国被希特勒消灭了。”后来 ，在纽伦堡国际战犯法庭上受审的德国将军们一致认为：在波兰战争期间，西方国家没有在西线发动进攻，是错过了千载难逢 的良机。德国最高统帅部的凯特尔元帅说：“我们一直担心法国会在波兰战役期间发动进攻，结果却非常惊讶，因为什么事情 也没有发生。”

　　在德军进攻波兰期间，戴高乐上校率部驻守阿尔萨斯，远离中枢深感失意且忧心如焚。1939年11月，他致信总 参谋部，强调装甲兵部队的效能，但未有结果。1940年1月26日，戴高乐又提交了一份题为《机械化部队的产生》的备 忘录，根据当时的形势，建议法军采取紧急措施。他指出：“任何守军如果只限于旧式的武装进行静止防御，是注定要失败的 。只有使用机械化部队对付机械化部队，采取机动灵活的运动战术，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奏效。因此，用大规模的空中和地面部 队进行反击，是现代防御战中不可缺少的手段。”他建议法国与英美两国合作组建一支能独立作战的机械化部队。这份《备忘 录》还预见到刚刚爆发的这场战争将蔓延到全世界。但是，戴高乐的苦心，又一次被巴黎那些短视的将军们否定了。

　　1940年5月15日，戴高乐上校临危授命，出任刚拼凑而成的第4装甲师的师长。东北前线总司令乔治将军对他 说：“戴高乐！敌人正在运用你长期以来所提倡的战术。现在到了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戴高乐奉命在拉昂地区单独进行阻 敌作战，但实在是谈何容易！次日，戴高乐上校前往拉昂地区，并立即驱车巡视周围地区。他看到四处难民和游兵散勇；甚至 看到德国装甲兵部队在飞速前进途中向法国零散士兵们喊道：“我们没有事件俘虏你们！”此情此景，大大刺激了戴高乐；他 后来回忆说：那一天他下定决心，无论打到哪里，无论打多久，不打跨敌人，不洗雪国耻，绝不罢休！

　　直到5月17日拂晓，戴高乐手中才拥有3个营。他迅速率部进抵赛尔河，奋勇冲杀到夜幕降临时，毙敌数百名并俘 敌130名，而法军方面损失不到200名。可谓是旗开得小胜，但大局却难以挽回，无以为战；巴黎城内，一片悲观气氛， 投降的言论甚嚣尘上。戴高乐在前线写信给友人称：“我希望你像我一样蔑视那些统帅部的老爷们，他们的智力和品格是如此 低下，他们长期奉行错误的政策，使国家和人民遭受如此深重的灾难，他们是千古罪人！”

　　德军装甲兵部队的数千辆坦克彻底击溃了法国几个规模庞大的集团军，一路所向披靡。英国首相丘吉尔于5月中旬飞 抵巴黎，他向甘默林询问：“战略预备队在哪里？”无人作答；他继续用法语发问：“机动部队在哪里？”得到的答案都是“ 一个也没有！”面对这么一场事关法兰西生死存亡的战争，法国竟然没有战略预备部队；丘吉尔称：这是他本人一生中最感惊 讶的事情之一。

　　5月下旬，法军领袖们认为再打下去“毫无意义”；大家总司令魏刚将军说：“政府只有留在巴黎束手就擒，再没有 选择的余地了。”他的这一番言论，得到法国副总理兼国家军事委员会副主席贝当元帅的支持。而此时刚刚晋升为陆军准将的 戴高乐因在前线指挥作战有方而获得了法军总司令颁发的嘉奖令：“第4装甲师指挥官戴高乐将军英勇果断，实堪钦佩，他于 5月30日及31日率部向敌军一桥头堡发起攻击，突入敌防线14公里，俘敌数百，缴获甚多。”

　　5月26日至6月4日，丘吉尔用数以千计的各式船舰组织实施了代号为“发电机计划”的行动，这便是著名的“顿 刻尔克大撤退”。他在英国下议院提醒人们：“战争不是靠撤退打赢的。但是，在这次救援中却蕴藏着胜利。”6月5日，法 国总理保罗·雷诺任命戴高乐出任法国国防和陆军部副部长，此乃戴高乐首次担任政府职务。雷诺总理的这一人事安排，却受 到贝当元帅的百般阻挠。而上任伊始的戴高乐则对曾是自己的恩师但现在主张投降的贝当元帅豪不客气，他正告总理：让贝当 元帅进入内阁，将来必会后悔。戴高乐向总理提出建议：“我们要尽可能坚持在欧洲大陆作战，同时必须下定决心，准备在法 兰西帝国范围内继续作战。这就需要有一个相应的政策：必须把战争资源运往北非；必须挑选有能力的领导人来领导这项工作 ；而且不论对英国人有多大意见，都必须与他们保持密切联系。”

　　6月5日，德军在攻占顿刻尔克之后，用143个师（其中10个是装甲师）从阿布维尔到莱茵河上游达400英里 的横贯法国的战线上实施进攻；法国的命运业已注定，因为法军只有65个师可用于抵抗，而最精锐的法军部队早已在比利时 境内消耗殆尽。6月10日，法国政府撤出巴黎迁至图尔。次日下午，英国首相丘吉尔飞赴图尔与法国首脑进行会晤，这是他 在一个月之内的第四次法国之行。此次会谈的主题是法国的战与降问题。英方力劝法国政府保卫巴黎，认为在大城市内进行逐 屋抵抗可销蚀入侵者的力量；并强调无论局势如何恶化，英国将战斗到底直至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以贝当元帅和魏刚将军为首 的法军领袖已下定决心投降，雷诺总理则一筹莫展。于是丘吉尔只能说：“如果法国在苦难中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军队投降 ，那就不必因为我们而犹豫；因为不管你们怎样做，我们将永远、永远、永远地打下去！”

　　丘吉尔回国后不久，贝当元帅和魏刚将军就宣布巴黎为不设防城市。6月14日，德第18军团兵不血刃地进占巴黎 。前一天丘吉尔不顾危险又一次飞赴巴黎，劝说法国坚持进行抵抗，他建议说：“希望法国从巴黎以南一直到地中海继续战斗 下去，如果必要的话，就从北非进行战斗。要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时间。”他还坚称：“无论情况如何，英国都要继续战斗。英 国并没有、也不会改变它的决心：绝不讲和，绝不投降。对它来说，在战胜毋宁死！”

　　为阻止法国单独媾和，英国政府提出两国签署一份《联合宣言》；戴高乐准将以国防部副部长兼总理特使的身份参加 了《联合宣言》的起草工作。该《宣言》称：“法国和英国今后不再是两个国家，而是一个英法联盟。每一个法国公民将立即 拥有大不列颠的公民身份，每一个英国公民也将成为法国的公民。······不论战斗发生在什么地方，联盟将集中全力打 击敌人。这样，我们必将战胜敌人！”

　　但是，这份旨在坚决抵抗德国入侵的《联合宣言》却遭到贝当元帅及其同僚们的强烈抵制，他们声称这是“一个把法 国沦为保护国或者夺取它的殖民地的计划”。6月16日夜，雷诺总理辞职；次日，新任法国总理的贝当元帅透过法国驻西班 牙大使向德国求和。6月21日下午，在贡比涅森林中的一节卧车上，希特勒在这节上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德国向法国投降的车 厢里，接受了法国的投降。于是，曾经拥有300万大军并号称拥有欧洲头等陆军的法国，在战争爆发仅六周就投降了；这就 是法国统治集团长期推行绥靖政策的直接后果。第二天，身在伦敦的戴高乐准将悲愤难禁，他发表声明，号召法国人民继续抗 战。

　　开始异国战斗生涯

　　在1940年6月这段难熬的时日里，身为国防和陆军部副部长的戴高乐准将忧心如焚，曾一度想以辞职来抗议投降 的主张。6月中旬在伦敦参加会议期间，他曾超越职权命令法国轮船“巴士德”号改变航向驶往英国，于是该船从美国装运的 1000门75毫米口径火炮和数千挺机枪及弹药等幸免落入攻占法国的德军之手。

　　6月17日上午，戴高乐带着总理雷诺从秘密款项中特支给他的10万法郎，飞往英国开始异国战斗生涯。初到伦敦 的戴高乐只是一名孤零零的区区陆军准将，手中连任何一支部队也没有。他深知自己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要想战斗下 去并拯救法国，是何其难哉！此时他唯一的有利条件，就是英国首相丘吉尔愿意向他所代表的法国提供继续战斗的机会。

　　经过一番考虑，戴高乐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升起法国的国旗，宣布奋斗目标，号召人民起来同侵略者进行战斗。6月1 8日18时，戴高乐在英国广播公司发表了对法国的具有历史意义的首次广播：“我是戴高乐将军，我现在在伦敦，我向目前 在英国土地上和将来可能来到英国土地上的持有武器或没有武器的法国官兵发出号召，我向目前在英国土地上和将来来到英国 土地上的军火工厂的一切工程师和技术工人发出号召，请你们与我取得联系。无论发生什么事，法国抵抗的火焰不能熄灭，也 决不会熄灭！”

　　听到广播的法国民众热血沸腾，群情振奋。实际上，戴高乐从这一时刻起就成为法国的战斗旗手。第二天，他又一次 在广播中发出号召：“一切仍有武器在手的法国人，继续抗战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放下武器、撤离军事阵地，或同意把属 于法国的任何一片领土交给敌人控制，都是对祖国的犯罪！”6月23日，英国政府宣布不将设在波尔多的以贝当元帅为首的 维希政府视为一个独立国家的政府，因为贝当已完全听命于希特勒。

　　尽管如此，但戴高乐仍面临着重重困难：因为在许多势利的法国官员们眼里，戴高乐只不过“是一个野心勃勃、追逐 名利、不久以前才被临时提升上来的准将”，他在官场中“唯一足以挂齿的经历只是在已经下野的雷诺内阁中担任过国防和陆 军部次长而已”。

　　但是，坚定不移的戴高乐还是组建了法兰西民族委员会，并获得英国政府的承认。6月底，他招募了约两个营的外籍 军团，并有一些海、空军官兵驾驶舰艇和飞机头投奔到他的旗下；另外，每天都有一些法国志士冒着生命危险从法国偷渡到伦 敦来。

　　7月14日，戴高乐在伦敦的白厅检阅了自己建立的这支7千多人的部队，并率领他们在福熙元帅墓前敬献了红白蓝 三色花圈。7月21日，法国发行员参加了对德国鲁尔工业区的轰炸行动；戴高乐宣布：自由法国已重新投入战斗了。8月2 4日，英王乔治六世亲自检阅了戴高乐自由法国的部队，祝愿他们的战斗中不断成长壮大。

　　随着英国政府承认戴高乐是“自由法国的领袖”，丘吉尔和戴高乐之间开始交换信件；在涉及法国利益的问题上，戴 高乐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一个“高大的强硬者的形象”。他还派人赴非洲进行联络，使法国在非洲的一些力量站在抵抗运动这一 边。1940年10月27日，戴高乐在布拉柴维尔（法属赤道非洲的首都）这一法国抵抗力量的新首都发表宣言指出：对侵 略者唯命是从的法国维希政府是违法的；一旦法国人民能自由选出自己的代表，他自己的一切行动将向代表们负责（5年后戴 高乐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向临时议会交权）。戴高乐还在布拉柴维尔组建了法兰西国防委员会，行使政府权力，他本人担任国 防委员会主席。11月16日，戴高乐郑重发表《组织宣言》，宣布他掌权的目的是为了解救整个法国。于是，以布拉柴维尔 为临时首都的一个由戴高乐为当然领袖的自由法国人国家业已建立起来。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戴高乐在非洲的部队接连取得一系列战果。在戴高乐的部队中有一位指挥官勒克莱尔上校成 为一名骁勇善战的传奇式将领，今天法国制造的著名勒克莱尔坦克就取自于他的名字。1941年3月初，勒克莱尔上校率领 乘坐卡车的几百名配备轻武器的士兵，迫使驻守库佛纳的意大利重兵投降。在厄立特里亚蒙克拉尔上校指挥的一个法国旅先后 俘敌约14000人，其中包括一名意大利上将，并迫使意大利海军红海舰队司令官率部投降。4月4日，英国首相丘吉尔向 正在埃及开罗的戴高乐发来贺电，对自由法国军队在非洲所取得的一系列胜利表示祝贺。但在此时期，戴高乐领导的自由法国 与英国政府之间仍然存在着一些分歧和摩擦，但戴高乐却坚持原则，捍卫法国的利益。他当时曾对心存忧虑的部下们说：“我 们的伟大和力量，就在于在法国的权利问题上寸步不让。直到我们到了莱茵河国境，我们都需要这种不妥协的精神。”

　　接受严峻考验

　　1941年9月24日，戴高乐签署命令，成立法兰西民族委员会，代行政府职能。此时，法国本土的底下抵抗运动 也秘密发展起来。在几起枪杀德国官兵的事件之后，德军报复性地枪毙了数百名人质，抓捕了几千名爱国志士。10月23日 ，戴高乐发表广播演讲：“斗争必须讲究策略。目前我命令沦陷区的人们，不要公开地杀德国人。唯一的理由就是：敌人现在 可以大批屠杀我们目前已解除武装的战士，作为报复。另一方面，只要一到我们能够进攻的时候，我就会发出你们期待已久的 命令。”

　　戴高乐领导的自由法国武装力量在战火中不断发展壮大：海军及商船队有580名军官和4300名海员及70万吨 的船舶；在英国组建有“法兰西之岛”空军战斗队，在埃及组建有“阿尔萨斯”战斗队，在东地中海组建有洛林轰炸队；在北 非战场，第1轻装甲师在同隆美尔的交战中创下辉煌战绩，戴高乐致电祝贺称：“全法国注视着你们，你们是法国的骄傲。”

　　1942年6月18日，一万多法国军民在伦敦集会庆祝戴高乐6月18日广播讲话发表两周年。戴高乐发表即席讲 话：“在这两年间，我们过着伟大的生活，因为我们是热情的人。可是我们也忍耐了，因为我们是理智的人。我说我们是热情 的人，可是我们只有一种热情，那就是对我们的伟大祖国——法国！我说我们是理智的人。的确，我们选择了最困难、最光荣 的战斗道路。我们从来不承认法国曾退出战争。为了祖国的解放，我们不惜牺牲一切。我们知道血和火的考验还没有过去，我 们了解敌人还有多大的力量和狡猾伎俩。我们必须团结战斗，忠诚地履行对法国的义务，不到全国解放决不罢休！”

　　但是，此时在戴高乐眼前还有很多困难，重大难题之一便是同美国政府的关系。美国的罗斯福政府一直与法国的维希 政府保持着联系，对戴高乐的自由法国却采取“一种冷漠和漠不关心的态度”。戴高乐认为：“真正的原因是美国的决策者们 认为法国将要灭亡，所以他们才跟维希打交道。”他多采取主动姿态以取得美国的支持与援助，但收效不大。美国和英国甚至 连在北非即将实施的“火炬”战役也对戴高乐保密。

　　面对日益好转的战局，戴高乐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后来在《回忆录》中说：“在受人拥护的伙伴中我是相当孤立的。 我满怀希望，但也万分忧郁，因为在未来的战斗中，无论如何总应该有法国。法国当前的中心问题，不仅是能不能把敌人赶出 国土的问题，而且是决定民族与国家的前途问题。假使法国一直衰败下去，本身的威信将丧失殆尽，它的独立自主也就不存在 了”。精明的戴高乐凭着自己的直觉“嗅出”盟军将在北非实施登陆行动，他竭力促成自由法国的军队参加战斗。1942年 11月8日晚，戴高乐向法兰西全体军民、法属北非的侨民和军政人员发表广播讲话：“法兰西的盟国已开始把法属北非投入 解放战斗里来了。战斗法国已经使法兰西帝国的一部分重新参加了神圣的战争。”自由法国的军队在北非“火炬”作战中表现 英勇，付出了明显的牺牲。

　　1943年6月19日，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上将约请戴高乐和法属北非高级专员暨总司令吉罗将军一起商讨“有 关法国武装力量的指挥和组织问题”。此次会谈后不久，一心想揽大权的吉罗将军被迫作出妥协。戴高乐组建了一个以自己为 主席的军事委员会；从此，戴高乐就成为名副其实的法国领袖和最高军事统帅。

　　在“火炬”战役后，戴高乐所属的武装力量有了很大的发展，他本人的威信也大大提高。1943年春夏，他的部队 参加了盟军的突尼斯战役。此后，他们准备参加对意大利的进攻。戴高乐写道：“当盟军进攻欧洲的时候，法兰西之剑是多么 的短啊！我们越是从苦难的深渊中复兴起来，我们的事业就越光辉灿烂。如果法国不建立自己的军队，那么将永远无法在自己 和别人面前恢复它的尊严。”

　　经过近四年的艰苦斗争，自由法国的武装力量已拥有一支23万人的野战军，拥有15万士兵的殖民地军，拥有5万 名海员和32万吨的舰队，120万吨的货船和商船，500架作战飞机。在意大利战役前，戴高乐视察了每一个团队、每一 艘军舰和每一个空军中队。在1943年夏季开始的意大利战役中，盟国只要求法国参战，而不让法国参与制订作战计划和讨 论重大问题，戴高乐对此深感愤慨。但他仍然派出了3个师12万人的部队参加了意大利战役，并作出了重大贡献。1944 年6月4日，法军先头部队率先攻入意大利首都罗马。6月18日，法军继解放科西嘉岛之后，又光复了厄尔巴岛，此役对盟 军在法国南部登陆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与此同时，自由法国的海、空军部队也频传捷报；法国本土的地下抵抗组织也神出 鬼没地袭击敌人。

　　打 回 法 国

　　1944年6月6日，世界战争史上史无前例最大规模的两栖登陆作战——诺曼底登陆战役开始了；法军参加了进攻 行动。戴高乐在当天晚上向法国人民发表广播演讲：“这是解放法国的战役，也是法国自己解放自己的战役。”

　　6月14日，戴高乐乘“战斗”号驱逐舰重新踏上祖国的土地，一上岸就受到法国民众和武装人员的热烈欢迎，群众 见到他之后是热泪盈眶。戴高乐本人也满含热泪对欢迎人群说：“敌人毕竟是敌人，我们的任务就是击败他们，法国一定会胜 利的。”在戴高乐的号召下，法国本土抵抗运动紧急动员起来，四处攻击敌人，破坏敌军的交通线，阻碍敌人的行动。盟军总 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认为，法国内地抵抗力量的贡献等于15个师，等于是一支在关键时刻到来时已经着陆的伞兵部队。

　　1944年8月20日，巴黎的解放已指日可待。戴高乐对即将参战的法军官兵们说：“我们攀登苦难的山峰是我们 历史上最大的考验。但是，我们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样的深渊里挣扎出来的，也知道我们要走上什么样的高峰。”

　　而早在6月底，戴高乐就通知盟国：“从7月25日以后，法军既不能再留在意大利作战，也不能远离法国本土。” 有历史学家评论说，正是通过这样的方法，法国才第一次对盟国战略的确定作出了贡献。从此之后，盟国开始经常向戴高乐通 知作战计划；而戴高乐本人也表示支持这些计划。此时，法国第1集团军有26万人，下有7个师（其中2个装甲师）。这支 参加诺曼底登陆战役的作战部队不受盟军指挥，而直接向以戴高乐为首领的法国临时政府负责，因为戴高乐将军在不同场合多 次重申一个坚定的立场：“法国的首都必须由法国自己的军队来解放！”

　　此时的巴黎，由冯·肖尔蒂茨将军率一支为数不多的德军驻守，其主要任务是奉命炸毁桥梁，阻滞盟军的进攻。但肖 尔蒂茨将军自知一旦破坏巴黎，自己将成为千古罪人，况且自己目下所拥有的兵力根本就不堪抵抗盟军的进攻，因此他愿意接 受任何“体面的解决”。

　　8月22日晚，巴黎发生德军同抵抗运动武装力量之间的巷战。次日，盟军总司令向法军第2装甲师师长勒克莱尔将 军发出命令：“攻占巴黎！”该师隶属于美军名将巴顿指挥，已于8月1日在诺曼底登陆，并在进攻中取得了显赫战果。8月 25日一早，第2装甲师先头部队攻占了巴黎城对面的塞纳河两岸地区；午后，肖尔蒂茨将军向法军投降。法第2装甲师以2 8名军官和600名士兵的损失，换来德军4200名伤亡，14800名遭俘虏的胜利，终于解放了巴黎。

　　8月25日，戴高乐在巴黎市政府大厦发表演说：“这是在我们不幸的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时刻。被敌人蹂躏、横遭破 坏和历尽千辛万苦的巴黎终于解放了。巴黎是自己解放了自己，巴黎是它自己的人民在法兰西军队的协助下，在全法国、战斗 的法国、唯一的法国、真正的法国、永久的法国的援助和支持下解放的。”翌日下午，戴高乐举行正式的巴黎入城仪式，整个 首都是一片人山人海的欢乐海洋，成千上万的人们激动地高呼着戴高乐的名字。戴高乐在《回忆录》中说：“在这种激动欢腾 之中，深深感到应该完成一个远远超过自己能力的任务——担当国家命运的舵手。”

　　8月29日，戴高乐向全国人民发表广播演讲。他说：“我们的事业也就是人类的事业，它必然会取得胜利，使我们 有理由欢欣鼓舞和骄傲，但这决不等于一切都已安排就绪。恰恰相反，我们知道，在我们与目标之间，还有许多艰巨的任务和 困难，这是我们为获得自己的幸福、自由和尊严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复 兴 法 兰 西

　　巴黎虽获解放，但英美政府并未正式承认戴高乐政权，因此复兴法兰西还有一段坎途。戴高乐决定赴美国访问。当时 美国政府只承认戴高乐对自由法国抵抗运动的领导地位，按罗斯福总统的话说，就是“我随时准备看到戴高乐成为总统、皇帝 、国王或随便什么人，只要这是法国人民自由作出的决定。”罗斯福还再三表示不支持任何候选人，并期待法国人民作出自己 的选择。

　　1944年7月6日，戴高乐赴美国访问。他在美国所受到的是高级军事领导人的17响礼炮迎宾礼遇，并未受到国 家元首的21响礼炮礼遇。罗斯福总统在白宫接见了戴高乐；7月11日，罗斯福总统在白宫举行记者招待会，他明确表示： “在法国人民选出政府之前，他同意法兰西民族委员会不被看作是法国的临时政府。”尽管罗斯福总统的态度没有大的改变， 但戴高乐的访美之行还是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纽约先驱论坛报》称：“法国抵抗的事实已经过了检验和证明，这一运动完全 是由戴高乐将军领导的。在已经解放了的法国领土上，文官政府完全掌握在法兰西民族解放委员会的代表手中，这一事实是任 何人也否认不了的。这应是法美双方进行谈判时指导任何一方的根本原则。如果我们能有远见承认这项原则并明智地遵守它， 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不可调和的争端。”美国公众舆论纷纷批评总统的对法政策。迫于世界舆论的压力，罗斯福 总统作出让步，于1944年10月23日正式承认了戴高乐的法兰西共和国临时政府；英国和苏联以更加积极的态度承认了 戴高乐临时政府的地位。这样，复兴法兰西有了一个有利的环境。

　　此时的法国是伤痕遍地，百废待兴。电报、电话及无线电台均不能运转，铁路几乎瘫痪，全国12000台铁路机车 仅剩下2800台，3000多座桥梁被摧毁，300多万辆汽车只有30万辆可勉强使用。戴高乐用几个星期的时间遍访全 国大部分地区，利用各种场合和近1000万法国人见了面。9月12日，他在社会各界代表共8000多人参加的集会上指 出：“我们正处在一个非常艰苦的时期，解放决不容许我们有任何享受思想；相反，它意味着我们要继续过苦日子，并且要求 我们进行艰苦的劳动，服从严格的组织和纪律。不容许有任何贪图安逸、散漫松懈的情况存在！不容许有脱离政府、妄图干涉 司法和行政的任何组织存在！”

　　审判叛国罪犯是一项迫在眉睫的工作。贝当元帅被判处死刑，后改为无期徒刑；戴高乐的这位早年的上司后来死于1 951年7月23日大西洋岸边的耶岛（终年95岁）。约瑟夫·达尔南被判以死刑；赖伐尔被判死刑后服毒自杀。这项为期 数年的审判叛国罪刑的工作，大大提高了戴高乐政府的威信。

　　大战结束后，美国人要回到自己的西半球去，英国人将重返英伦三岛，只有法国人仍要在旧的大陆上站立起来。最令 戴高乐头痛的是经济问题，他感叹说：“光明大道已经打开，但法兰西却成了一个破烂摊子。”在大战中，法国财富的三分之 一被毁，失去大部分生产资料，国债累累。戴高乐在能源和信贷方面实行国有化政策，减轻贫民的负担，大力倡行一系列的改 革措施，使法国经济和人民生活得以复苏和改善。

　　在国家处于困难时期，戴高乐在个人生活上特别朴素，他拒绝迁入爱丽舍宫，不享用设在郎布依埃的国家元首别墅， 而是自费租用了一栋私人住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从反对“多党制”转而认为在目前多党存在的情况下，唯一的出路是实行 总统制。因为戴高乐此时十分清楚地看到，各党派都将为维护各自赖以生存的权力和政治目标而竭尽全力进行斗争，但最后的 结果只能是由人民在全民表决中作出决定。他已对此下定决心：如果人民赞同自己的观点，各党派将不得不勉为其难跟他共事 ；如果人民不同意，他就下台完事。

　　经过长时间的准备和磋商，戴高乐拟订了一个选举与全民表决相结合的正式选举提案。这一用全民表决方式进行的选 举，定于1945年10月21日举行。他在7月21日的广播演讲中号召人民不要恢复第三共和国，并限制立宪议会的权力 和任期；但遭到不少政党的反对。投票表决的结果，是96%的人不同意恢复第三共和国。似乎如愿以偿的戴高乐决定卸任， 并向议会交出了自己的辞呈。

　　1945年11月11日，戴高乐在凯旋门广场主持纪念二战阵亡将士的追悼会，他做了感人肺腑的演讲：“面对这 些使我们流泪和自豪的死者，我们活着的法国儿女，应该接受他们刚刚留给我们的教训。······我们应该清楚，祖国的 利益永远是至高无上的法律。在严酷的世界和艰难的时局给它所造成的形势下，一切都应该服从效忠祖国的义务！为了医治遍 体鳞伤的法兰西，我们应该团结如手足。不作无谓的争执，迈着同样的步伐，唱着同样的歌曲，在同一条道路上携手前进！” 演讲得到了异常热流的欢迎。两天之后，国民制宪议会一致同意推选戴高乐为法兰西共和国政府的总理。

　　戴高乐总理上任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振兴法国经济，但受到来自各党派出于各自政治目的的阻挠。1946年1 月20日，戴高乐至信国民制宪议会的议长，提出了辞职的请求。

　　辞职之后的戴高乐拒绝了一切荣誉，他唯一的收入是作为一名退休准将的养老金。同年4月，法国政府曾要授予他元 帅军衔，但被他婉言拒绝；他还将美国总统哈里·杜鲁门赠送给自己的私人礼物——一架DC型飞机交给法国空军。他住在乡 村，静心撰写《回忆录》，但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法国的前途和命运。

　　1958年4月15日，费利克斯·加亚尔政府垮台。戴高乐认为科蒂总统徒有虚名，法兰西第四共和国已无力主政 。5月15日下午，他对300多位新闻记者发表声明：“国家的衰微不可避免地为已经联合起来的民族造成隔阂，为正在作 战的部队造成不安，并已带来全国混乱、独立沦丧等等后果。12年来，法国面临种种问题，非政党体制所能解决，国家一直 处在这种灾难状态中。上一次，国家在危急存亡的关头曾赋我以重托，领导全国救亡图存的运动。今天，当国家再次面临考验 时，它一定知道我已经作好了接管共和国权力的准备。”此时，除政客们之外，几乎所有的人们都希望采取相应的行动推翻第 四共和国，人们普遍认为戴高乐是唯一能主持大局，把法国救出火坑的人。这时，法国在非洲的殖民地阿尔及利亚的反叛力量 正在兴起，科西嘉岛又发生了可能蔓延的叛乱行动。戴高乐于5月27日公开表示他要出来收拾局势。次日，他会见了国民议 会主席和共和国议会主席。经过一番程序上的运作，戴高乐于1958年6月再度执政。

　　复出后的戴高乐立即着手大刀阔斧实施改革：组织、巩固和充实新宪法下的政治制度；解决阿尔及利亚问题，并圆满 完成非殖民地化进程；对外奉行维护民族尊严和独立的政策；在社会、行政机构和地方政府大局改良。这些改革措施充分体现 了戴高乐的一贯思想：加强总统的权威，甚至使其凌驾于法律之上；将党派、政客及其活动舞台——第四共和国当作敌人进行 指责；越过中间机构，直接向至高无上的民众呼吁，藉以实现自己的统治。1958年9月，戴高乐抛出的新宪法获得通过， 他本人随即当选为法国新总统。1962年7月1日，戴高乐又通过公民投票，使问题不断的阿尔及利亚获得了独立；为此， 戴高乐引起国内军、政界殖民势力的强烈反对，多次险遭谋杀。他在《回忆录》中说：“侥幸得令人难以置信，我们谁也没有 中弹，那就让戴高乐继续走自己的道路，履行自己的职责吧！”

　　作为法国总统的戴高乐对外提出法国要分享世界领导权的要求，其外交政策的主要目的在于打破美国在西方联盟中的 霸主地位。1960年2月13日，法国第一个原子装置在雷冈沙漠中心地带试验成功，大大提高了法国的国际地位。196 3年4月16日，戴高乐发表了一篇具有挑战性的演说，公然拒绝以来美国的威慑力量，并声称法国有权在非洲、亚洲、拉丁 美洲发挥重要作用，以从未有过的惊人严词表示自己倾向中立主义立场。他还谴责美国企图在印度地区取代法国。1963年 底，戴高乐派前总理埃德加·富尔出访中国北京。1964年1月27日，法国宣布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戴高乐 是这样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法国不得不考虑现实，特别是考虑这样的事实：在亚洲，没有中国的参加，就不能办成任何大事 。”

　　在戴高乐重新执政的十一年里，他的外交政策旗帜鲜明，蔑视霸权，始终强调尊严和独立。他还谋求同苏联的缓和与 谅解；同西方盟国保持一定的距离，退出了“被大西洋公约组织”，建立了本国的核打击力量。此外，法国与德国签订了一项 使两国言归于好的协议，反对美国在越南的政策和以色列的中东政策等。我们不难清楚地看出：这条外交路线表达了戴高乐在 争夺势力范围的微妙角逐中顽强促进法兰西强大的愿望，同时又证明戴高乐是掌握力量与和解之间分寸的巨匠。但在经济方面 ，戴高乐并没有能取得惊人的成绩。

　　1969年4月28日，年事已高而仍想一搏的戴高乐在一次竞选失败后宣布“停止执行共和国总统的职务”。此时 ，他已是79岁的高龄。当时有人评论说：“正如登山运动员在一座无法攀登的山峰面前面临失败一样，他在政治上的自杀也 是壮丽的。”

　　丰碑永存的准将

　　1970年11月9日，戴高乐因猝发心脏病而安然去世，离八十大寿仅两个星期时间。次日，法国总统蓬皮杜发表 广播演讲：“戴高乐将军逝世了。法国失去了亲人。1940年，戴高乐将军拯救了我们的荣誉。1944年，他领导我们走 向解放和胜利。1958年，他把我们从内战的威胁中救了出来。他使今天的法国有了自己的制度、独立和国际地位。愿戴高 乐永远活在全国人民的心中。”

　　根据戴高乐生前于1952年就写成的遗嘱，于11月12日举行了极为简单的葬礼。有4万多法国人从各地前来送 别自己尊重敬爱的将军。

　　戴高乐是一位非常独特的将领，作为世界大战中的高级军官，他并没有亲自在前线指挥部队立下战功；但他以一个区 区法国陆军准将的身份，在号称拥有欧洲头等陆军的法国向德国投降之后，却在他乡异国高举抵抗大旗，坚持抗战直至从侵略 者手中解放自己的祖国，并使之走上复兴之路。他的伟大业绩对于法兰西民族而言，已远远超出在战场上战功显赫的将领们。 戴高乐在其军政生涯中还充分显示出自己超众的人格品质，这正如他在遗嘱中所写的那样：“我声明，我事先拒绝接受给予我 的任何称号、晋升、荣誉、表彰和勋章，不论是法国的，还是外国的。授予我上述任何一项，将违背我的最后愿望。”

　　戴高乐将军的功绩，得到了法国人民的一致公认。法国历史教科书对他做了这样的高度评价：“戴高乐拯救了法国的 荣誉，也拯救了法国本身；法国和戴高乐其实基本上是同义词。维西政府是非法的，因为贝当与纳粹分子签订了停战协定。它 没有继续战斗，而是投降了，放弃了一半以上的国土，并且后来与敌人合作。戴高乐在1940年6月18日的呼吁给了他合 法地位；此后，他一直是国家法统的监护人和保卫者，甚至在他不任职期间也是如此。是戴高乐恢复了法兰西共和国的伟大声 誉。”

　　我们不妨用一位法国问题专家的话来结束本文：“无畏、爱国、顽强、独立、坚定。他的战友和他的敌人都这样认为 ：他是一位历史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