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飞机都用三个轮子着陆，可前不久，中国海军航空兵某团的99号机在前轮放不下来的紧急情况下，仅用了两个轮子昂首安然着陆。创造这个奇迹的是该团副团长王海棠和飞行学员白鸽。

　　2000年9月5日，海军航空兵某机场风和日丽，一场夜雨将天空洗涤得分外清亮。机场的起飞线上，数十架国产高速歼击机昂首列阵，蓄势待发。下午1时50分，随着一颗绿色信号弹跃上天际，机场上顿时炸响阵阵惊雷，首批4架飞机如离弦之箭射向苍穹。今天的飞行课目很简单：起落航线昼间简单飞行。在塔台担任指挥的是团长徐卫兵，基地司令员李永义身兼副指挥。

　　99号飞机是架歼击教练机。前舱是飞行学员白鸽，一位刚刚20出头的小伙子。后舱则是带飞教员某团副团长王海棠。飞机起飞后，他们飞到指定空域完成规定动作后，于2时28分返回机场上空，准备作第二个起落动作。

　　通过一段时间的带飞，白鸽显得很自信，动作也做得相当熟练。加入航线，进入三转弯，压杆，方起落架，进入四转弯，飞机对正跑道，开始徐徐下滑……

　　坐在后舱的王海棠并不轻松，他始终盯着学员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并注意观察着飞机的飞行状态和仪表指示。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前起落架放下的红色指示灯正在闪烁。他在心里暗暗地叫了一声“不好”，前起落架没放下，脱口下令道：“拉杆，改平！”

　　与此同时，地面观察员也从望远镜里发现了这一紧急情况，立即对天发射了一颗绿色信号弹，要求飞机复飞。

　　可是，飞机此时正以每小时300千米的速度急速下滑，离地面高度仅有50米了。作为刚刚从航空飞行学院毕业，改装飞行时间尚不足20小时的新学员，白鸽心中一紧就慌了手脚，扑面而来的跑道充塞了他的脑际。真是千钧一发，一场机毁人亡的灾难眼看就要发生……

　　危难时刻，王海棠迅速操纵后舱驾驶杆，果断地拉起飞机，退出着陆动作。飞机低啸着掠过跑道，昂首跃向天空……。

　　王海棠顺势扫了一眼高度表，高度指示为“0”，不禁在心里说了一声“好险啊！”

　　实际上，在飞机就要接地的那一瞬间，空气已经接近了凝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飞机在爬高，地面指挥员也发出了一连串的指令：“23，23,检查液压系统是否正常，油量多少？”

　　“液压系统正常，油量800。”

　　“保持高度500,试一下应急放起落架装置。”

　　“23明白。”

　　白鸽在前舱用力拉了几次应急施放环，没有效果。王海棠在后舱又多次进行了试拉，后舱告警指示灯还是闪个不停。

　　地面的两位正副指挥简短地一商议，决定让飞机下降高度进行观察，为了进一步弄清前轮放置情况，又指示道：“高度300,低空通场。”

　　“23明白。”王海棠轻轻压杆，蹬舵，修正航向，对准跑道缓缓下滑。地面观察员举起望远镜反复查看，前起落架舱门依然紧闭，前轮仍未放出。

　　2时34分，王海棠再次拉起飞机。飞机像一只巨大的苍鹰在空中不停地盘旋，似乎在焦急地催促着人们为安全落地想办法。此时此刻，各种特殊情况处置方案在指挥员脑海中飞速旋转。情况紧急，再拖下去不但飞机油量有限，而且还会给飞行员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怎么办？让他们迫降，决心实在难下。

　　这时飞机上的王海棠也在琢磨着处置方案，经过反复地比较，他最终向指挥员请求道：“23号请求主轮迫降。”

　　指挥员略一沉吟后，果断地发出了指令：“同意着陆，注意检查好主轮，保持好两点着陆姿态。”

　　“23号明白。”王海棠回答的坚定而又自信。可是他心里最清除：以主轮迫降，风险有多大。飞机失去前轮，意味着飞机接地后必定要有一段机头下面与跑道直接发生摩擦的距离。如果飞机下滑角度控制不好，极易使飞机机头直接撞击地面或过早接地，再加上飞机机身前部还装有上百发炮弹，巨大的撞击力或摩擦力，将导致飞机起火，继而尤其爆炸。中外航空史上，因飞机起落架故障导致机毁人亡的例子屡见不鲜。

　　作为先后驾驶过四种机型、飞行1600小时的海军特级飞行员，王海棠虽然经历过无数次云海历险，但这一次，王海棠感到肩头上的压力尤其沉重。自己的生死可以置之度外，可是前舱还有一名刚从航校毕业，总飞行时间不足300小时的学员。战友的生命，国家的财产，都维系在自己的每一个操纵动作上了。

　　为了给99号飞机让出空域和跑道，地面指挥员及时指挥天上的其他3架飞机返航着陆。地面上所有眼睛都投向了空中。消防车、救护车、风驰电掣地奔向着陆线，空气顷刻之间彷佛紧张得要爆炸。

　　2时35分，王海棠稳稳地操纵飞机加入着陆航线，并不断修正飞机侧滑，对正跑道开始下滑。

　　100米、50米、10米……。“哧……”的一声，飞机准确地降落在“T”型灯左侧，两主轮在跑道上擦出两缕青烟，然后又似脱缰野马呼啸着向前狂奔……

　　“后舱——带住！——带住！”

　　“前舱放伞……关车……关总电门。”

　　地面指挥员大声地呼喊着，音调几乎与平时都不一样了，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跑道中央。

　　王海棠两眼死死盯住前方，双手牢牢把住驾驶杆，并不断蹬舵修正方向。他深知：只要自己有一丝大意，飞机机头立刻就会有磕到坚硬的跑道上的危险，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尽量带住机头，延迟接地时间，才能尽可能减少飞机摩擦起火的危险。

　　飞机昂首向前疾驰。500米、800米、1000米……

　　王海棠感到手中的驾驶杆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把身子尽量往后仰，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双血管绷起的手上。

　　“飞机停住后，马上解开安全带，离开飞机……”地面指挥员作出最后的叮嘱。

　　此时王海棠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心中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带住！带住！

　　拉杆的双手越来越沉重，他有点坚持不住了，只听“嘭！”的一声，飞机在滑行1500米后，机头落到了地面，并擦出耀眼的火花。飞机与跑道撞击产生的巨大翻转力矩，使飞机机头迅速向右侧滑，王海棠一边用力蹬右舵，一边紧握左手刹车。这时，飞机机头又左偏转，王海棠赶紧蹬左舵、握右刹……。飞机紧擦跑道像醉汉一样摇晃着向前滑行，跑道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火花，大家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儿。

　　“100米，200米，……500米。”

　　飞机终于在距离跑道头30米处嘎然停住了。

　　“成功了！成功了！”机场上空顿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走下飞机的王海棠、白鸽与前来迎接他们的首长和战友们相拥在一起。

　　那一刻，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握手的力量似乎比平时大了许多。

　　泪花在眼睛里直打转的白鸽，望着副团长王海棠的背影，凝重的脸色也似乎成熟了许多，踏着跑道上的脚步也似乎坚定了许多……

　　原载《舰船知识》11期，版权所有，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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